他的脚崴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随桃候家族上下言之凿凿,廷尉不小心在过门槛的时候崴伤了脚踝,已经不能走路了,大夫说起码要修养一个月
所以呢,廷尉连夜将自己的廷尉官印以及廷尉职权,全权授予廷尉监丙吉。
然后,随桃候就宣布闭门谢客,要静养身体。
这可真的是谁都跳不出错来
“廷尉伤了脚”张越呵呵一笑“咱们这位廷尉的脚,伤的可真是时候”
言语之间,不免有了些不满。
明天就是朔望朝了,作为鹰扬系里少数的九卿,随桃候的脚恰到好处的伤了。
真巧
巧的不得了
很显然,这位廷尉是当了逃兵了
“君候息怒”在张越身旁,丙吉忍不住给自己的上司说好话“或许廷尉真的是伤了脚呢”
“丙公勿忧”张越笑道“吾没有怪罪廷尉的意思”
“事实上,廷尉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
廷尉赵始昌肯伤脚,而不是直接背叛他,真的是很讲义气了
甚至算得上有情有义
特别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要知道,前日张越刚和人说了自己调了长水校尉、射声校尉进抵京畿。
不过一个时辰,太子就知道了。
然后整个长安城的勋贵都知道鹰杨将军调兵了。
所以,李广利和刘屈没有撒谎
他身边确实出了叛徒
而且,这个叛徒大概是打着踩着他的尸骨,爬上权力顶峰的算盘。
不过呢,这不奇怪
他张子重不是神仙,也没有系统,那里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全部无脑忠诚呢
秦始皇那么牛逼,尚且在身边养了赵高、李斯这样的二五仔。
高帝那么威武,不还是一直被人背叛吗
到得身死,连昔日的枕边人也插了他一刀,刘氏差点就被吕氏给团灭了
事实已经证明在这名利场上,忠诚才是奇迹,背叛方是常态
所以,赵始昌能主动伤脚,而不是选择直接跳反,来一个背刺。
真的很够义气
义胆忠肝、义薄云天几乎就是这正坛上的关二爷了。
反倒是丙吉,真的让张越大开眼界了。
在这敏感时刻,在这个暗流涌动之际,丙吉依然肯和他站到一起,为他背书,甚至亲自审讯抓捕来的孟氏犯人,亲笔录写口供。
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张越与之,也不过几面之缘罢了。
但他却肯冒着得罪无数人的风险,来给张越背书。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知己了。
当然了,张越明白,丙吉有他的操守。
但操守和原则这玩意,是最怕考验的。
多少忠贞高洁的士大夫,一被考验,马上就水太凉、头皮痒,纷纷缩卵。
所以,历史上丙吉能成为名臣,名垂青史不是没有道理的。
“丙公”张越拿着丙吉抄录好的口供,拱手谢道“今日之事,来日再谢吾尚要入宫,面见陛下,禀报今日之事”
“君候且去”丙吉点点头。
张越于是便拱手再拜,然后带着部下,走出这廷尉监牢,接着驱车直奔建章宫。
到了建章宫宫门,他走下马车,对左右吩咐“尔等自去”
便带着口供,直入宫门。
等到进了建章宫,立刻就有着执勤的军官上前来,对张越道“将军,请随末将来”
张越点点头,跟着这军官,沿着建章宫宫墙下的台阶,拾级而上,登上这巍峨的宫墙,然后来到了一处建立在城头上的阁楼里。
几盏油灯,点亮了阁楼。
“鹰扬”赵充国的身影,出现在了张越视线中,而在赵充国身后,张安世坐在那阁楼一角,已经温好了酒,看上去似乎已经在此等候许久了。
“尚书令”张越走上前去,将手里拿着的孟氏口供,交到张安世手中,道“此孟氏口供”
张安世接过那一叠厚厚的口供副本,没有看,只是将之放到一边,然后给自己湛满一樽酒,接着将其洒到酒案旁的阁楼地板上,轻声道“大人,此樽请飨之”
然后,这位尚书令就夹起那叠口供,站了起来,对张越拱手拜道“孟氏之事,多赖君候,来日张氏必有厚报于君候”
“不敢”张越道“孟氏者,虽尚书令之仇家,却也是吾之敌也,故而尚书令无须多谢”
在这个事情上,张越的轻重是拿捏的很好的。
他可不敢因为这个时期就觉得张安世欠他的了。
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张安世却是再拜,然后夹起口供,走出这阁楼,消失在夜色里。
作为尚书令,张安世在这宫廷之中经营日久,有的是办法让这些口供出现在天子案前,而且,马上让天子看到。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张安世有办法,能让今夜的长安贵戚们都知道这个事情,都清楚那些口供已经到了天子案前,并且御览过了。
这才是重点
这叫投石问路,也叫打草惊蛇。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关键。
现在的关键在于谁才是张越身边的二五仔
不揪出这个二五仔,他张子重就算这次赢了,以后睡觉都不会安稳
他走到阁楼中,张安世方才所坐的地方,张安世温好的酒,依然在咕咕咕的冒泡,烤炉里烤着的肉,也还在滋滋的响着。
张越夹起一块肉,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于是对赵充国招手道“赵侍中何不来一起饮酒吃肉,闲聊闲聊”
赵充国笑了一声,摇头道“末将尚有圣命在身,不敢懈怠还是来日再与君候共饮”
张越也不管他,只是笑了一声,叹道“侍中却是无这口福喽尚书令亲自烤的肉,温的酒,可没几个人能吃到”
赵充国听着,难免笑出声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起身,他依然站在这阁楼门口,隐藏在黑暗中,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建章宫宫阙内外。
这是他的职责
也是天子交给他的任务盯死建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