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温室殿,身上的寒意,立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殿中燃烧的篝火,使得室内温度一直维持在怡人的二十四五度。
许多穿着毛衣与狐裘的大臣,甚至都感觉都有些热了。
天子御驾,则从殿侧而来。
“陛下驾临,群臣恭迎!”有礼官宣礼。
“臣等恭迎陛下,吾皇万寿无疆!”刘屈氂与李广利连忙率着文武大臣出列恭迎。
今天的天子,穿着一件毛绒制成的朝服,戴着一顶由羊毛织成的帽子。
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索,心情愉快,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在侍从们的搀扶下,走上御阶,坐到御座上,然后看着满殿大臣,摆手道:“众卿免礼!请坐!”
连声音都比平时温柔、宽厚了无数倍。
让许多大臣都有些意外。
但天子却懒得管这些,他心情确实爽爆了!
匈奴已经在内战边缘?
这是他元鼎之后,他听说过的最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在有生之年,或许能看到匈奴灭亡或者跪在他脚底下磕头的情况!
若果真如此……
青史之上,什么三王五帝、齐恒晋文,都要靠边站。
单论武功的话,说不定,连祖龙也得挪挪位置!
只是想到这里,他就美滋滋,心情无比爽快。
更深深为自己用人、识人之明而自傲!
“众卿应该都知道了,朕今日召集诸公来此的目的……”天子道:“鹰杨将军日前自居延奏报言曰:匈奴单于狐鹿姑去冬死,其子侄、大臣各自拥立一人,互相攻仵、指责不休,漠北匈奴内战在即!”
“朕诏诸卿,便是要商议此事,若果真,我朝当何以应对?”
天子话音刚落,丞相刘屈氂就立刻出列奏道:“臣丞相刘屈氂,昧死顿首再拜陛下言:以臣之愚见,若匈奴果真如此,必是陛下洪福泽深,祖宗社稷有灵保佑之故……”
天子听着,满意的点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此必祖宗保佑,神灵庇护!”
“此必天欲假朕之手亡匈奴也!”
“陛下圣明!”刘屈氂再拜。
“诸位爱卿呢?”天子看向其他人。
众人立刻纷纷拜道:“臣等皆以为,丞相所言甚是,圣明无过陛下!”
天子看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自得张子重以来,他的人生忽然重新光辉灿烂了起来。
不止身体与精神越来越好,国势与天下,也重新走上正轨。
过去,他还以为是‘神君’之故。
但现在,这位陛下无疑有些膨胀了。
他觉得,这肯定是苍天的意思。
是祖宗神灵假那神君之手而指引他的。
就像文王得姜太公,若小白遇管仲,如秦孝公得商君。
这都是天意啊!
而他自是受命于天的那个人,是要代天开盛世,建小康兴太平的新王!
一旦这样脑补起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这人一膨胀,胃口自然就大了起来。
如今,光是打败匈奴,让匈奴人跪下来喊爸爸,已经不足以满足这位陛下的野心了。
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他想要超越古代一切君王的成就!
不止要将帝国的疆域,扩张到整个已知世界,更要做所有人的君父!
真正做到像诗经所言的那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如那张子重曾描述过的一般:经之以星辰,照之以日月,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皆天子之壤,汉室之土,刘氏之臣!
不止有太阳的地方就是汉室的臣子。
星辰所在,时光所过,但凡有生命的地方,就得向汉室称臣!
谁不服,就打服它!
而伴随着野心与胃口,他的眼界也完全不同了。
微微砸吧了一下舌头,天子问道:“朕问诸卿,若匈奴内战,汉家该如何应对?”
众人听着,互相看了看,但没有人主动开口。
也没有人敢主动开口这个事情太重要,天子不点名,那个敢毛遂自荐,随便说话?
万一一句话没有说对,得罪天子,不就惨了?
天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怀念起当年的那些敢说话的大臣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就闪过一丝精芒。
竟有了些想要给这朝堂换换血的冲动!
当然,这个冲动只存在了几秒就消失不见。
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年轻一代还没有成长起来,朝堂也不能再在这样的时候有什么大动荡了。
不过……
“唯唯诺诺之臣,瞻前顾后之士,非少主臣也……”天子看着满朝大臣,在心里暗想着。
于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开除出了未来的辅政大臣领导班子。
表面上,天子却是笑道:“贰师将军,将军多年主持河西事务,熟知匈奴虚实,不如将军来说说?”
李广利闻言,起身拜道:“臣岂敢妄言军国之事?且鹰杨将军张公,于军略之事,远胜于臣,有张鹰扬在,臣以为,无论漠北、西域有何变故,陛下都可无虞也!”
这就是投桃报李,报答张越当初拉一把的人情。
当然,也有些暗搓搓的内涵和埋雷。
不过,天子却根本没有在意,相反他觉得李广利说得对!
他高兴的站起身来,道:“将军所言,朕以为甚是!”
他摆摆手,对身侧的张安世道:“尚书令,请将鹰杨将军的奏疏,分发给群臣看看……”
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卿等也都看看,此真谋国之言也!”
群臣听着,纷纷瞪大了眼睛,内心无数柠檬翻滚。
直到他们看到了奏疏原文,这才纷纷面面相觑。
“这张鹰扬,哪里是什么公羊家?”很多人在心里面吐槽:“这分明是法家与纵横家的结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