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三年春二月初四。
玉门关已然回春,道路上已经能见到些翠绿的嫩芽开始萌发。
再次站在这座年轻的城市城楼上,直视着西域方向。
张越微微的抿起嘴唇来,想着许多许多年后,有诗人曾写:春风不过玉门关之词。
心里面就忽然有些生气!
西域的土地,流着无数诸夏战士,汉家英雄豪杰的鲜血!
自李广利第一次伐大宛开始计算,至今汉家儿郎埋骨西域者,数以万计。
在后世,大唐将士,也将他们的鲜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故而,这片土地,理所应当是诸夏民族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当如九州一般!
想到这里,张越就张开双手,对着左右说道:“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师董子曰:春正月,大一统,春秋之正义哉!”
“惜乎西域数十百万之众,却不能沐浴王化,泽天子德政,吾实心痛之!”
“吾辈大丈夫,既读先贤书,知礼仪尊卑之道,受天子教化之德,安能对西域现状熟视无睹?”
“必提三尺剑,铸剑为犁,为陛下取此西域之土,拯西域黎民于匈奴魔爪之下,救百姓于水火之间!”
左右将士听着,个个心花怒放。
特别是这玉门校尉赖丹,简直不能自已!
要知道,在过去,哪怕是李广利最得意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露骨直白的公开表达对西域的觊觎与野心。
当然,作为李广利提拔起来的军官,赖丹明白,李广利需要顾忌西域诸国的反应,特别是乌孙人的心思。
故而不敢太过大胆。
然而作为军人,很少有人去关心什么正治。
军人心里只有一个概念军功!
更不提赖丹与匈奴有灭国之仇,杀父杀母之恨。
故而其听着张越的直白表态,就差没有当场跪下来,纳头就拜,表达忠心了。
纵然如此,赖丹也是高兴的说道:“将军所言甚是!西域诸国百姓,确乃生于水火,长于荆棘,时刻盼望王师解救,若将军兴义师,末将相信,王师所过之处,必有箪食浆壶之民!”
赖丹此言,确实没有说错。
西域三十六国,除了乌孙、大宛这样的强国,余者那个不是被匈奴层层剥削、压迫、压榨的可怜人?
便如赖丹的母国祢,人口不过数千之众,似这等小国寡民,本来是借他们三千个胆子也不敢反抗匈奴的。
然而,匈奴人残暴贪婪,对各国敲骨吸髓。
压榨的无比厉害!
而且,匈奴人还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像是莎车、龟兹、焉奢等国的国王,就经常换。
一个表现的让匈奴人不乐意,他们就逼迫国王退位,换一个听话。
对这些大国都是如此,小国那就更粗暴了。
一旦当年纳贡的财帛粮食让匈奴人不满意了,其骑兵就会杀进小国国内,自己来拿。
故而,西域各国,上至王室下至百姓、奴隶,对匈奴人都是充满了恨意。
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不会放弃挣脱匈奴控制的可能。
就如去年龟兹人做的那样。
张越回头看了一眼赖丹,呵呵一笑,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问道:“王都护的人到那里了?”
“启禀将军,末将两个时辰前得到通报,言其已出楼兰王都,应该再有几个时辰就可以抵达玉门……”
“嗯!”张越点点头,继续目视前方。
匈奴人……
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了!
…………………………
在楼兰与玉门之间,有一个空旷的荒野。
这是古沙漠的影响。
春天的风,依然有些冷冽。
夹着沙子,打在人脸上,疼的有些厉害。
王远将自己的脸藏在毡帽里,跟在匈奴正使呼衍冥的后面,一边走,两人一边议论着。
“汉朝人换将了啊……”呼衍冥忧心忡忡的说道:“贰师将军李广利被召回了长安,如今坐镇河西的……是那位……”
他小心翼翼,连大名都不敢提那位。
没办法!
对匈奴人来说,特别是西域的匈奴人而言,他们不怕李广利,因为和李广利打过无数次交道。
知道其深浅,明白其长短。
也不是很虚那位贰师将军!
但那位就不同了!
完全不同!
那位可是汉朝的战神下凡,传说有三头六臂,额生神目的bug!
更肩有守护牲畜、庇佑母婴等职责!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那位蚩尤带着几千汉朝兵和一帮乌恒奴隶,就将整个王庭都踩在脚下,直入龙城与圣山,如入无人之境!
所过之处,挡者披靡,连右贤王、姑衍王这等孪氏的贵种都落到了他手里。
母阏氏闻风而逃,屠奢萨满不敢直面相对。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匈奴人只有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份!
所以,呼衍冥的小心和惊恐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就连王远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也不知摄政王当初伏兵天山之下,是对是错啊……”
天山脚下的那一场伏击,对李陵与他的集团来说,都是神来之笔。
乃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更是一战成名,震慑各部的缘故!
此战让李陵得以顺利取得先贤惮各部的信任,从而得以成功的成为摄政王,仿周公故事,挟屠奢以令西域。
未来更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匈奴之主。
然而,那一战的后果,却是李广利去位,张鹰扬进位。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王远在楼兰听说此事时,几乎不敢再前进了。
因他拜读过那位的著作,管中窥豹,自是明白那位的性格。
必是心狠手辣,残虐无比的大将!
说不定又是一位武安君!
自己若不小心惹毛了他,恐怕别想活着回去了。
更要命的,还在于此君既然执掌河西,以他的脾气,恐怕未来不管是西域方向还是漠北,都不会好过了!
有他坐镇,汉朝骑兵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偏偏如今匈奴的战略态势,极端不利。
王庭的内乱,已经持续了一个冬天,至今没有什么准确消息。
而西域这边,天山北麓与白龙堆彻底易手。
车师人只能撤回天山南麓,与蒲类诸国抱团自保。
而天山北麓的失守,令西域的北大门门户洞开!
现在,汉朝骑兵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兵力集中到龟兹-尉黎境内,然后对西域腹地发起突袭了。
匈奴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死扼守住天山通道,卡死计示水的河湾。
然而,只有千日做贼,哪有人能千人防贼?
长达数百里的天山与计示水通道,只要有一个地方失守,为汉朝骑兵突破,就是全线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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