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光等着王师来解救我们……”常惠坚毅的看着众人:“我们也必须做好自救的准备!”
“我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回到故土,回到桑梓,去见我们的父母妻儿!”
所有人听着,都凝神点头。
狐死首丘,鸟返故乡。
对于诸夏人民来说,故乡与妻儿、桑梓,是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处于什么环境下都无法忘却的事务与情感!
…………………………
常惠们根本不知道,此时,姑衍山下的龙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母阏氏,已经急匆匆的被数百名卫兵护送着,逃离了这座匈奴的祖宗之地,丢下了包括尹稚斜在内的五位单于以及上百名王室成员的陵寝,向着燕然山方向逃窜。
而她的出走,将烂摊子,丢给了在此的其他贵族们。
剩下的人,根本没得选择。
纷纷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没办法!
祷余山已经落入了汉人手里,右贤王奢离的兵团,音信全无,生死不知,整个狼居胥山方向和余吾水方向,匈奴的防御都已经彻底破碎。
在单于主力回来前,匈奴再也没有可以阻挡和迟滞汉军行动的力量。
从狼居胥山到余吾水,到黑水(今鄂嫩河),再到弓卢水,匈奴的三河流域,像脱光了衣服的少女一样,根本没有阻止汉朝骑兵前进的力量了!
更要命的是从卫律到奢离,匈奴人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于汉军之手。
使得整个国家上下,陷入了惊慌、恐惧之中。
失败的情绪,从上至下,蔓延开来。
哪怕是再坚强的人,现在也对‘击败汉人’没有了信心。
失败主义,像瘟疫一样,在各部之中疯狂传播。
当母阏氏在今天早上一跑,龙城上下,便像倒塌的沙丘一般,轰然破碎。
大贵族们忙着跑路,但部族的牧民和牲畜、奴隶们,却手足无措,恍然若失。
错非母阏氏颛渠氏早已经命人将妇孺和大部分牲畜,转移去了燕然山南麓,余吾水北侧的河谷。
此刻龙城,只会更乱!
即使如此,混乱与无秩序,也已经飞速蔓延开来。
失去了秩序后的龙城,为混乱所支配。
龙城与姑衍山,在此刻,彻底变成了一个不设防的所在。
以至于当常惠等人,被监工们监视着,回到龙城之外的集中营时,他们赫然发现原本负责看押和监督他们的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了。
没跑的,则都丢掉了过去的高傲与严苛,换上了谄媚的嘴脸。
“常君……诸公……以前的事情,都是匈奴人指使和胁迫的……可不干小人的事情……”一个投降匈奴后,被匈奴人任命为这个集中营的监工,充当着杀害和陷害许多同袍的帮凶的叛徒,更是在看到常惠后,唰的一下就跪到他面前求饶起来:“常君,常君,您可得在王师面前为我说好话啊!”
至于剩下的匈奴人……
此刻,则都手足无措,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场面。
不知道是该制止,还是该跟那个汉朝降人一样,赶快跪下来求饶、讨好呢?
常惠看着这个场面,他只是平静的问道:“王师距此还有多远?”
“不足三百里了……”那叛徒磕着头道:“祷余山在昨日,为王师拿下,侍中建文君张公统帅的王师此刻应该已经在来姑衍山的路上了……”
“侍中建文君?”常惠皱起眉头:“不应该是海西候吗?”
“海西候贰师将军,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王师最能战,最敢战的,就是这位侍中建文君张公讳毅阁下……”叛徒抬起头,一脸谄媚的道:“那可是大英雄啊!”
“据说张公本留候后人,去岁才蒙天子信重,用为侍中,辅佐太孙殿下,文武双全,乃是冠军侯后汉家第一英雄!”
“其持节出塞后,便先败呼揭,后败卫律,降服姑衍王,然后挥师溯弓卢水而过瀚海,登临难侯山,与匈奴右贤王战于祷余山,战而胜之,如今已率军朝姑衍山而来……”
常惠听到这里,微微失神,有些不敢相信:“果然?”
“小人那里敢蒙骗常君啊……”叛徒磕头说道:“不瞒常君,此事如今已在匈奴上下,人尽皆知,匈奴人惧汉建文君,如惧鬼神,人皆言:宁遇贰师,不触张蚩尤!”
“张蚩尤?”有人好奇的皱眉。
“回禀阁下,汉侍中建文君,汉皆谓之蚩尤,今匈奴复言之……”叛徒顿首说道:“皆曰:此汉兵主下凡也,非人力所可以胜……”
这是自然!
带着数千兵马,就一路从漠南逆推到龙城。
打垮了几乎大半个留守漠北的匈奴骑兵,将匈奴的改革派与保守派们的底裤统统拔下,如今更气势汹汹,直扑姑衍山,眼看就要重走当年那个男人的道路的人。
匈奴岂能不惧,岂能不畏?
匈奴人的性格,有些抖m属性。
谁打他们最狠,谁抽的最厉害,他们就敬畏谁、崇拜谁!
当年郅都在雁门,把他们打怕了,他们就崇拜郅都,甚至在家里祭祀和祷告。
卫青、霍去病将他们打的哭爹喊娘,于是在匈奴,卫青、霍去病成为了不能提的名字,变成了忌讳。
即使是这两位大汉名将去世后,匈奴人也依旧敬若鬼神。
反而,那些对匈奴温和,主张‘匈奴人也是人’‘莫如和亲便’的家伙,在匈奴连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甚至查无此人!
譬如,那位狄山博士,就没有匈奴人知道,当年那支砍掉狄山脑袋的匈奴骑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杀的是一个是主张与他们和平的汉臣……
如今,又一个汉人,带着大军,一路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匈奴人的表现,自然是很恰当的。
常惠对此也不奇怪,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匈奴人的性格。
胜则骄傲如龙,败则卑微如尘土。
这个民族,从来没有什么忠贞不屈的概念和想法。
所以,他只是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中郎将苏子卿还活着吗?”
对方一楞,旋即答道:“活着!”
“在那里?”
“北海……”后者哆哆嗦嗦的回答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