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家中,丞相刘屈氂听着外间喧哗之声,内心却是仿佛乌云压顶。
“张子重打了这么大胜仗,已经无法阻止其崛起了!”他悠悠感慨。
心中第一次有了彷徨。
概因,他的丞相权力,之所以可以稳固。
靠的是来自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加持。
靠的是汉室只有李广利能打仗,能统领大兵团。
而现在……
危险的苗头,已经暴露无遗!
都不用看其他地方,只看这长安市井如今的欢呼声,刘屈氂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说到底,张子重是关中人。
是关中子弟!
仅仅是乡党两个字,就已经有着莫大吸引力了!
别说他现在打了这么个大胜仗,便是小胜一场,也能被这关中士林与勋贵们吹上天。
而当张子重冉冉升起,落下的一定是贰师将军海西候的神座。
这是毋庸置疑,而且必然发生的现实!
也是汉室一直以来的传统。
天下人,总是喜新厌旧。
有了新人,便忘却旧人。
甚至,有了新人,便对旧人吹毛求疵,挑剔指点。
因这是诸夏的民族性格。
永远追求更好、更强的英雄!
何况,海西候李广利,在士林评价本来就不高。
各种黑料满天飞。
“丞相,宜当早做决断啊!”一个家臣在他身旁,轻声的劝道。
刘屈氂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吾知矣!”
“为我准备车马吧……”他起身吩咐:“吾要入宫,朝贺天子!”
“诺!”家臣微微恭身,退了下去。
刘屈氂则走到前院,望着门外的尚冠里大道上,那些在到处欢呼着的人们,神色凝重。
…………………………
这确实是长安城近年来,最喜庆的时候。
几乎没有之一。
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热议的人们。
八卦党们,穿梭其中,将刚刚编织的段子,传的到处都是。
以至于,当刘屈氂乘车出门时,就听到了,旁边道路上,正聚在一起高声议论的人们的声音。
“你们听说了吗?张蚩尤这次在幕南除了歼灭了一个匈奴万骑外,还抓到了卫律那个贼子的尾巴!”
“啊!”
“果真!”
“张蚩尤若斩下这贼子的首级,就太好了……”
坐在马车中,随着马车前进,那些人的议论声渐渐沉寂。
但新的人群的议论,又传入耳中。
“你们知道吗?张蚩尤在幕南,一战就缴获了数千匹马,十余万的牛羊!”
“真不愧是我关中丈夫、豪杰呢!”
“今年俺们恐怕有肉吃了……”更有吃货弱弱的表达了自己的期望:“俺听说,当年冠军仲景候在的时候,长安士民,年年都能敞开肚皮吃肉……”
“牛肉、羊肉、马肉,市面上的价钱和鱼肉一般……”
“可不是嘛……俺祖父以前就和俺说过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里,刘屈氂就忍不住的垂下头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无法避免的发生了。
想着家臣的劝告,刘屈氂低声呢喃:“或许,吾是该早些决断了!”
汉家丞相,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和军方的巨头们,密切合作,协调关系。
就像当初平津献候公孙弘与卫青霍去病的合作一般。
前方大将,战功刷到手软。
后方丞相,政绩刷到手软。
于是,才有了元朔、元鼎年间的那段黄金岁月。
“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会!”念着这故老相传的有关那段黄金时代的描述。
刘屈氂的眼神,渐渐坚毅起来。
车行至建章宫前,宫门口,早已经聚集了数以十计的车马。
许多已经很久未露面的老臣,现在都精神抖索,聚集于此。
这些人是来刷脸的。
自天子年迈,脾气渐渐不可捉摸,老臣们便纷纷识趣的宅了起来。
只有遇到这样的好事情时,才争先恐后的出来露面。
刘屈氂的抵达,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纷纷凑上前来问好、寒暄。
出于礼貌,刘屈氂一一回应。
与他们说了些近乎无聊的官话后,九卿、列侯们也就纷至沓来。
尤其是驸马都尉金日磾来到的时候。
几乎是瞬间,刘屈氂就发现,那些原本环绕在他左右,让他觉得有些厌烦的老臣们,消失的无影无踪,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这些人都聚集到了金日磾车前。
“驸马都尉安好……”
“见过都尉……”
“金公最近身体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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