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垂落山峦,黄昏的余晖,洒在长安城中。
“诸君,准备一下,出去观礼吧……”张安世看到这个情况,站起来说道。
先秦的昏礼,一般没有固定时间。
但有固定的标准——既在日落入夜后两刻。
取阳往阴来之意。
今日,虽然霍光只是续弦,但这个规矩还是要守的。
张越则与众人一起站起来,跟在张安世之后,步出这个小楼,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的交谈着、谈论着方才的话题。
在过去的那大约半个时辰内,张越与众人交流的很愉快。
虽然没有涉及到具体问题,但差不多,摸清楚了他们的倾向和主张。
像是隽不疑、丙吉,明显很喜欢并且热衷于张越提出的‘三世论’与小康、太平世的道路。
其他人则大都只是表面很热情,实则只是想来蹭一下热度,或者说看看有没有投机的机会罢了。
但总的来说,气氛很好,大家也都算认识了。
对于汉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只要相互认识,有了这个关系,日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好朋友或者好基友。
毕竟,在这个地球上,论起搞人际关系,中国人自认第二,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抢走第一的桂冠。
一路边走边谈,很快就抵达了霍府的正厅。
此刻,这里已经是羽冠林立,公卿满座。
一盏盏高大的连枝灯,被接连点亮。
三个大鼎,被安置在大厅东面,鼎中盛满了各色肉食、肉酱。
虽然往来的下仆很多,但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
连张越等人也停止了交谈,被几个霍府担任赞礼的下人,延请进正厅之中。
张越看着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新奇感。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这西元前的士大夫贵族的昏礼仪式。
这可比在书上或者电视上看到的还要震撼。
整个大厅内外,此刻都充满了肃穆庄严的气氛。
明亮的油灯,将整个霍府都映照成恍如白昼的不夜城。
虽然只是续弦,但霍府却将之当成新婚一样操办。
以张越所见,在礼仪和仪式方面几乎没有挑剔的地方。
只是……
这究竟是那位霍夫人的意思,还是霍光本人的安排呢?
张越不免有些遐想。
若是那位霍夫人安排的,那就有意思了。
因为那将披露一个事实——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博陆侯霍光是一个耙耳朵!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轻吟的鼓簧奏响,昏礼开始了。
在昂扬的《鹿鸣》乐声之中,两个身穿礼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对左右宾客长身而拜,恭身颂道:“夫人之礼,始于冠,本于昏,尊于祭,和于射!今日吉日,今时良辰,有嘉宾在前,宗庙在上,天地共证:霍氏将纳新妇,新妇霍氏,名曰:显,以告嘉宾、天地、宗庙之灵!”
张越见着,心里面有些感慨。
谁说中国婚礼乱糟糟,多陋习了?
这样庄严肃穆而神圣的仪式可比后世那些在教堂里举办的婚礼在仪式感、画面感和庄严程度上,远远超过了!
事实上,在两宋以前,中国士大夫的昏礼,素来就是以严谨、肃穆和庄严著称。
在逼格上可比那些基友教的把戏要高多了!
心里面想着这些,乐声就已经从《鹿鸣》变成了《桃夭》,在厚重的鼓簧琴瑟合奏之中,有稚嫩的童子在合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家室……”
在合唱声中,数盏油灯在门外被点燃,照亮了正厅之前的道路。
一身爵弁服的新郎官拉着一位纯衣纁袡,纚笄缠发,长裙在身的盛装丽人,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宾客们纷纷起立,微微向他们致意。
因为是续弦,所以庙见和之前的所有仪式都已经省略。
甚至连亲迎礼也不需要了。
所以,他们才能这样一起出现,不然,还需要一整套的礼仪来尊显新妇的地位——这很重要!
在先秦两汉时代,夫妇之间的地位,依然相对平等。
尤其是在现在的公羊学派的思潮影响下,妻子是被视为一个家庭内部的两极之一。
丈夫是阳,妻子是阴。
阴阳和合,才是家庭。
所以呢,汉代厉害的女性,常常能够镇压丈夫。
尤其是那些受过教育的士大夫家庭的女性,她们通常都有很强的独立性。
成亲后丈夫要是镇压不住她们,头顶迟早绿草悠悠。
正因为汉代女性独立意识很强,所以东汉开始,有些渣渣就开始宣扬所谓的女德了。
但在当代,所谓的女德?
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汉室的女强人有很多。
有智慧和手腕的女性就更多了。
不说刘家,就是民间,有名有姓,甚至受人尊敬的女性就有不少。
譬如缇萦、卓文君、许负,都留名青史。
在东汉初年甚至还有一位女性大文学家——班超!
以张越所知,现在的社会上,承担一家重任的女性,也不在少数。
譬如,张越的嫂嫂,在他没有穿越前,就以女性之身,担负一家之重。
而在这个长安城里,这样的例子就更多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汉代纺织业,绝大多数技术进步,都是女性推动的。
汉书里就记载,张安世就请了一位女性工匠,发明制造了一种新型提花机,日进斗金,以至于富比大将军光。
而后世马王堆出土的那件薄如蝉翼的丝衣,也是由女性织工织造而出。
目前的少府机构里,就有着东西织室,这两个机构雇佣了数万女工,日夜织造各种丝织品,供给国家和官府,甚至还远销西域。
是故,在西汉时期,女性地位很高。
从宫廷到民间,都有女性掌权的记录和例子。
汉代女性不说能顶半边天,起码顶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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