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您难道不觉得,您所写的这些文字,太过残忍冷血了吗?”王进几乎是费劲了力气,才压抑住内心的杀意,即便如此,他的不满也是溢于言表的。
在他看来,张越在这竹简上所描述的战争本质和面貌,太过于冷酷了,太过于直白了。
直白到,哪怕是讲给一个不识字的人听,也能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恐怖与残忍!
反正,他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的。
更与他从小就耳闻目濡的道德观、人生观相背离。
在年轻的王进心中,战争,最好的情况,就应当是如宗周之时的会战。
谦谦君子们,身着冕服,庙告祖先神明,痛斥敌人的不德与罪恶,然后兴义师而伐之。
在打敌人前,要先写一封战书,宣告天下。
将敌人的罪恶公之于众。
然后与敌人在约定的地点和时间,打一场堂堂正正的会战。
我军的君子,在战前要驱车上前,致师于敌,慷慨激昂的发布战争宣言,让敌人的士气跌落。
而在战争过程之中,双方虽然各为其主,但也应当遵循古老的道德与传统。
不鼓不成列,不重伤,不伤二毛。
这才是理想的战争。
浪漫的战争,属于君子的战争。
而手上的竹简上的文字,别说什么君子战争了。
史上所有最卑鄙的将军所用过的策略,恐怕也不及这书上文字所阐述的残酷!
在这竹简之上的文字,用最浅显最直白同时也最功利的思想,道出了战争的真相——为了获胜,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正确的。
与之相比,吴起大约可以称得上君子,就连白起也能变成一只善良可爱的小白兔了。
看看这竹简上在说什么吧?
“战争就是将我方意志强加于敌人身上的暴力行为,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有效的途径,便是使敌人丧失抵抗力量与意志……”
“欲令敌人丧失抵抗力量与意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让敌人的处境更加凄惨!”
“所以……我们应当尽可能多的使用我们所能使用的一切手段来打击和限制敌人……”
“欲击败敌人,我们就应当先尽可能的揣度敌人的抵抗力,然后用更大的力量来尽可能的将之打垮,而敌人的抵抗力是由两个相互关联的因素相乘而得的……既敌人的抵抗方式的多少与抵抗力量的强弱……”
“我们采用的方法,敌人也可能采用,所以,从纯概念上来说,战争一定会趋向极端……”
这都是些什么啊?
没有提及任何的道德仁义,甚至连掩饰都没有!
赤裸裸的宣告——在战争中,为了获胜,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
为了胜利,用一切手段都应当被鼓励!
若汉军用了这些思想来做指导,那么,与暴秦的虎狼之师有什么区别呢?
“残忍?冷血?”张越闻言笑了起来:“王兄难不成还想对敌人仁慈吗?”
“哪怕敌人是夷狄也要与之讲仁义道德?”
“为什么不呢?”王进说道:“张兄岂不闻: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古代的圣王,以仁德远服夷狄,有三千里之国来朝……”
“三代的明主们,修德立生,所以海内安宁……”
“若我汉家修德立德,于远方之国,夷狄之民,也加以仁德,感化其心,使之弃戈从善,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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