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观瞻之中,就在宵朚心中酝酿、口里嘀咕,琢磨着该怎样开口跟这坏心肠的婆娘叫阵时,那个在飘摇海风中停伫不动的白衣女子,也隔着这段遥远的距离在朝这边静静的观看。
“喝!——”
正当宵朚想好措辞,吼的一声准备开口喝骂时,却见那原本静浮半空的女子,忽然莲步轻移,朝这边慢慢飘来。
“好好,倒送上门来!”
宵朚见状大喜,手提着斩魂巨斧,朝旁边海涛中吐了口唾沫,回头跟主人禀告:
“主人,你和琼肜先退,这里有我老宵顶着!就那婆娘,不是我对手!我……”
正说到此处,宵朚嘎然止住,因为他忽见自己那英明睿智的堂主主人,已放回刚刚紧攥手中的剑器,脸上神态并不如何紧张;不仅不听自己建议先逃,还又跟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朝后好好观看。
“……还是主人厉害!”
见得这样,宵朚心中无比佩服,赶紧又掉转头,学得主人从容模样,要看看那婆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于是,就在对面这三人凝神注目之中,那白衣女鬼终于快飘到巨大鬼阵的阵头;这时候她本就不徐不急的虚空漫步,已变得更加缓慢,而且高度越降越低,终于快碰到鬼卒的帽头。看到这时候,那阴兵鬼卒也如潮水般朝两边分开,给自己敬重的族母让出一条路。此后,这姿容清逸的白衣女子便落步海涛,凌波微步,朝宵朚这边慢慢走来。
“哦……原来今晚遇着的,是个青面女鬼!”
就在那鬼女靠近之时,宵朚此时看清容貌,见那容貌端正的女子脸上,毫无表情,看上去容治如同青玉雕就,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而在宵朚看清她容貌时,这玉面女鬼脚步轻移,也离这边越来越近了。
“呼……邪门!”
也不知怎么,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从不害怕的恶灵鬼王,现在面对这不管不顾、只是款款走来的白衣女鬼,却不知为何心里直发毛。这样压抑的气氛中,似是为了缓解心头焦躁,宵朚扬了扬手中巨斧,劈了劈虚空,便朝对面大声恫吓:
“呔!兀那婆娘还不快快停住!”
说来也怪,宵朚此言一出,对面那妆容静穆的青面鬼女立即停步。
“哈,还算听话!”
宵朚见状大乐,心中喜道:
“呵!再怎么说也是一女娃儿,被俺老宵一吓就吓住!我……”
刚想到这儿,洋洋得意的鬼王却忽又张口结舌———
“噼、啪……”
虽然还隔了四五丈远,但此刻万籁俱寂,鬼王还是能听见这清晰可闻的细碎破裂声;就在他目瞪口呆中,对面那身姿飘逸的白衣鬼女,脸上面容竟似乎真和宵朚猜想一样,是那青色玉石雕成,此刻那上面,竟正蔓延起灰白的裂纹,一道,两道……
“……”
掩盖千年的硬薄玉片,在海风中如同一朵朵凋零的秋叶片片飘落;而那妙丽无双的姿容终于浮现时,一声压抑许久的哽咽便在***夜色中静静散漫。百万鬼卒之前,滔天鬼氛之下,漫步而来的矜持女子已嘤嘤哭泣得如同一株带雨梨花;只稍停一下,她便越过这段期待已久的距离,扑入那呆若木鸡的鬼王怀中,泪如雨下,转眼就把全身戒备的鬼仆黑甲前襟湿透!
谁曾想严阵以待的敌方主脑竟会有如此变故?佳人纵体入怀的消魂时刻,被扑得个措手不及的久战鬼王头脑里只是一片空白,只觉得有千万只蜂子在脑袋里嗡嗡响,一瞬间好像自己跟了主人之后好不容易恢复的记忆又全部失去。束手无策之际,直等到片刻之后稍稍安定了心神,鬼王才能记起在口中唉唉叫:
“诶诶!”
“你是谁家女,可不带这般混赖!你再……”
后贯的恐吓之言还没说出,却冷不防那怀中女子抬起头,于一片泪眼朦胧中跟他哭闹:
“宵朚,不信你这次还会忍心把我丢下!呜呜!”
听得此言,茫然不知的鬼仆大吃一惊,心中只道这婆娘好生厉害,为了耍泼放赖,竟晓得预先打听好他名姓!
心中震惊,正待问话,他却只觉胸前一痛;赶紧低头一瞧,却原来是这女子粉拳正如雨点般落下!
“……”
“谁信这婆娘看似不济事,下手力道竟不小!”
胸口吃痛的鬼王心中正胡思乱想,却又听得赖在怀中只顾擂锤女子哀哀哭诉:
“呜呜,宵朚,你好狠心,竟把人家丢下……让人家这样一个弱女子,被他们南海的坏蛋合伙欺负!”
———此言一出,不惟这飞来横祸的吃痛鬼朴满面茫然,那旁观已久的少年主人更是大吃一惊!
正是:
斜看两泪垂,俨似行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