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嘎然而止,伯玉醒悟过来不禁大为惶恐,赶紧自责道:
“三弟你看我这嘴——又是痴性发作了!”
“哈哈!不妨不妨。”
“兄长又何必和我这般客气!”
看着自己大哥这样子,孟章却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到现在气也消了,他便准备离去。
只是,不知怎么,一仰首刚准备开口告辞,海日斜晖中孟章看到自己兄长那副唯唯诺诺的谦懦样子,忽又是没来由的厌烦;那刚到了嘴边的告辞话儿也咽了回去。
环顾四周一圈,看见西墙壁那一排葵竹书架,孟章稍一打量便袍袖一扬,“呼”一声过后便有几册竹简图书摔落在伯玉面前书案上;竹册摔落之处,日光影里一时间尘灰飞扬。
“兄长!”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水候,瞪着这几册灰尘满面的兵书战册,突然提高声音很不客气的说道:
“我龙神子孙书斋中的兵书战册,可不是光拿来装门面的!”
不知想到什么事,孟章又有些怒火中烧,厉声说道:
“兄长可知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生死存亡之刻;我等龙族子弟,自当全力备战奋勇御敌,没谁能置身事外!”
原来孟章忽想到,那位远道攻来的四渎龙君大得亲族之助,上下齐心;尤其是最近那个刚被宣称成“龙婿”的无名小子,更是杀死自己一名得力爱将。而再看看自己这边。亲族中除了自己父亲还有二姐之外,便再没什么勇猛多智之人;想想若不是自己积威压着,那些好不容易收服的异类灵族恐怕早就分崩离析。投敌而去——孟章发怒,正是忽然想起这句俗语: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可眼前自己这兄弟……于是此刻孟章那点疑忌之心,早就被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给代替。
见三弟又生气,还说到自己痛处,伯玉一时也讷讷嗫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到他这副窝囊模样,文武双全的神勇水候反而平静下来,沉默一阵。忽言道:
“伯玉兄长,你可曾听说过昆吾刀?”
“昆吾刀?”
“知道知道!我曾经在书中看到!”
虽不知弟弟是何用意,但伯玉此刻正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听得孟章岔开话,哪还不赶紧接茬,奋勇答话。只听他开始滔滔不绝背诵到:
“西海之外大洋之中有流洲,上多积石,名为昆吾。冶是成铁,作剑,光明洞照如水精。割玉物如切泥土焉——”
伯玉正摇头晃脑朗朗背诵,却忽被弟弟打断:
“兄长,原来你知道这般清楚,那你可曾着人、或自行前去探察求剑?”
“呃……没……”
龙兄言词讪讪,神色颇为狼狈。
“嗯,知道了。”
到这时孟章也再没说别的,只淡淡应了一声便道:
“伯玉兄长,小弟之处正有一口上好的昆吾刀;既然兄长知道,那我明日就着人将刀何那册《乱玉披风刀谱》送来,以供兄长赏玩!”
一言说罢,孟章便抛下面色尴尬的兄长,卷起檄文转身离去,出门后袍袖一扬,“砰”一声在身后关上书房门柙。
且不说门内伯玉太子一脸苦笑。如何计较,再说水候孟章,等他昂然来到门外,忽见到水晶假山边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亲卫旁边,正肃立着一位龙殿传令官。见到传令官,龙候心中一动,便问:
“何事禀报?是不是又有紧急军情?”
听他问话,那候立已久的传令报事官赶紧趋步向前,恭敬回答:
“见过水候!”
“水候容禀,军情也是有的,不过龙灵大人遣小的来,是想问问君候大人事情完未;若家事完毕,便想请水候去镇海殿中主持,一起商议形势。龙灵大人正和诸位将军在镇海殿中等候。”
听得这样禀报,自出房门便面沉入水的水候,脸上颜色稍霁;正要答话,他那手掌却恰好触到那张收在自己袖中的锦书檄文——这样一来,原本已经和颜悦色的龙候脸色突然一下子沉了下来,喝道:。
“此事不急!你且回去请诸位大人好好候着,本君候还有些私事要办!”
发放完报事官,孟章又扭转雄躯,跟那几个亲卫属臣说道:
“你们几个也先回去,各司职守,切勿懈怠!”
一脸严厉的说完,孟章便抛下面面相觑的亲卫随臣,脚下一跺玉石甬路,腾身而起,径往远方疾飘而去。
等他去的远了,仍愣在原地的龙将中那几个眼力好的,便可以隐约看到,自己的主公掠过一片琼光四射的珊瑚林,穿过数亩柔带飘摆的海藻田,正向极远处一处布满冰晶的洞窟奔去。对于这些龙域中品阶较高的龙将而言,这处水候急冲赶去的目的地,再是熟悉不过——那正是南海大洋中一处奇寒所在,冰晶洞,又名为“冷寒窟”。
“莫非龙候……”
这些水候近卫心里十分清楚,那个往日只用来制冰避暑的冷寒洞窟里,此刻正收藏着一个奇异的躯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他们面对的这场来着不善的战争,还有那位刚刚陨命的寒冰神将之死,都与这窈窕柔弱的躯体有莫大关系。
想到此处,再看看主公汹汹而去的身影,不知何故,这些也算天不怕地不怕的龙族勇士,却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而就在这时候,当那个高大的身影迅速接近那座白茫茫洞口入口之时,数千里外那位面容清和的少年,却是懵然无觉,还跨在一头金鬣雪鬃的海兽神驹上,专心带领着身后成千上万的妖神大军,依着龙王的筹划,纵横驰骋在碧涛万里的海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