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中队长,让孙孝忠老人泪流满面。
这个称谓,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再听到过。
在抗日战争那个把全国都打烂了的民族危难关头,国民空军从最开始的六架飞机一个小队,打成六架飞机一个中队,最后打到有的中队只要还有两架飞机,就依旧保留着中队编制。
最开始,孙孝忠所在的中队有二十四架飞机,当他提升为中队长的时候,整个中队还剩下七架,打到最后战争结束的时候,只剩四架,绝大多数被击落的飞行员都很难幸存,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战争结束后,孙孝忠转为文职,和原本中队里的飞行员分来之后,中队长的这个称谓几乎就已经没什么人叫了。
电话那头的韩子立也是一样满脸热泪,记忆力减退对年龄大的人来说,是一种无痛的折磨,越来越多的人和事被自己遗忘,当人们在自己面前询问是否还记得他、是否还记得某些事的时候,韩子立总是觉得极其失落,因为很多人和事他真的是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这让他觉得愧对了许多人。
这几年来,抗战的那些事情,他自己都已经记不起多少了,很多事情还没有儿子记住的多,所以当孙孝忠刚说出名字的时候,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关于这个名字的细节,但是这个名字在他潜意识里,似乎又充满了与众不同的意义,这种巨大的矛盾让他格外痛苦。
万幸的是,当孙孝忠说及当年部队番号的时候,老人那挣扎在瓶颈处的记忆忽然之间涌了出来,有关当年的那些片段、那些画面、那些人、那些事,也如潮水一般涌向了他,他知道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当年的中队长孙孝忠,这让他激动到无以附加。
韩子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销声匿迹了几十年的老队长孙孝忠竟然会给自己打电话,他忍不住再次询问一遍:“中队长,真的是你吗?我是子立,你真的是孙孝忠吗?”
“是我啊子立!我是孙孝忠!”孙老先生一遍遍的重复着,随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感叹:“50年我听说你去了台湾,结果他们志愿者告诉我你在川都,你怎么去了川都了?”
韩老先生也哽咽着说:“我也听人家说你放弃去台湾的机会了,当时我已经到了台湾,我还想给你发电报劝你过来,但是他们说你在的团部都撤完了,没法发电报联系,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托人送到云省都没有找到你,49年底不少跟着过去的飞行员因为想家,开着飞机逃回来,我也想家,49年底就找准机会逃回来了……”
孙老先生感叹道:“你可真是了不得,换了我是你,我都未必敢逃,万一被击落连命都没咯!”
韩老先生抹了把泪,说:“老队长还是你了不起,你为了老婆孩子直接放弃了去台湾的机会,我是意志不够坚定,丢下老婆孩子就跑了,惭愧啊!”
孙老先生安慰道:“不怪你,他们当时肯定告诉你事后会把老婆孩子也接过去跟你团员吧?”
“是啊,当时他们跟我说过段时间就把老婆孩子接过去跟我见面,但我去了才知道,当时那种情况,老婆孩子根本就不可能过得来,那时候我才知道上当了,留在那边就意味着必须跟老婆孩子分开,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重聚,那我哪能受得了,所以说还是老队长你了不起,看的也比我透彻的多……”
孙老先生点点头,在电话前忽然沉默了起来。
这时候,韩老先生的儿子急忙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李牧之前跟他通过电话,劝老人下山的事情,需要韩老先生的帮忙。
长达一两分钟的沉默之后,韩老先生在电话那头说:“老队长,咱们见个面吧!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
孙老先生不假思索的说:“是要见面,是要见面,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你!”
“我离你可不近啊老队长!”韩老先生说:“我听人家志愿者说,过段时间要带咱们这些老飞行员去春城重聚,咱们干脆就在春城见吧,死之前还能旧地重游一次!说不定还能见到其他的老战友!”
孙老先生说:“我刚才听说,保罗·克劳福德还活着,过段时间也要到华夏来,你还记得他吗?”
“保罗·克劳福德是谁?名字咋这么长?”韩老先生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找回,一时间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孙老先生说:“你忘啦?保罗,飞虎队开99号大鲨鱼P-40的那个美国人,有一次你的飞机负伤了,我跟他一起掩护你撤退,事后你还专门请他一起喝酒。”
韩老先生愣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说:“我想起来你说的那个人了!他还活着呢!”
孙老先生笑道:“咱俩都还没死呢,人家咋就不能活着了。”
韩老先生也笑了,道:“说的是呢,不过都这么大岁数了,这次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老队长,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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