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路还是那么难走,马车都进不来,若非……我永远都不想再走一趟如此难走的道路。”
张延庆面色晦明,恨恨的呸了一口,几人边走边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身侧后方不远处沉默前行的,是两位孔武有力的随从,这是张家护院。
平日里出门,张延庆的身边总会有人跟着。
富贵人家就是如此,就算是太平年月,也会带着家丁护院,何况是如今这等时候。
虽然不认为大白天的赶一点小路会出问题,这只是一种习惯。
李达知道张公子的心事,知道对方去东林村看望同窗宁文靖是假,实际上是想再见一见佳人,来回跋涉小路,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份决心,啧啧……
“狼牙寨众匪做事伤天害理,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无有半点人性,若是,咱们把这事说给文靖兄知道,他一定很难受吧?”
这是故伎重施了。
李达笑得有些得意,上次就是说起王神婆的可恶,激得热血的宁文靖豪气勃,怒而出手。
如今若是从旁多说几句那些盗匪的恶事。
比如,说一说那些贼子抢掠行人煮熟吃肉,尤其爱吃年幼小孩的事情,不知那书呆子会不会怒冲冠,持剑拼命?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达这么一说,张延庆就明白了。
他展颜笑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换我也是忍不了的,可惜,张某人从小体弱,就算是见到一个普通贼人,也是打不过,这事还得劳烦文靖兄。”
谭四明听得一愣,也在旁边笑道:“正好,狼牙寨盗匪被左千户领兵打散,如今躲在金华城外,有些窝点我家里倒是知情,到时候可以提供一处,本想让卫所军兵立些功劳,但如今想想,却是把功劳让给靖文兄要好上一些。”
“哈哈……”
三人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狼牙寨的贼匪是个马蜂窝,里面几个贼头武艺颇为高强。
若是惹上了,那真是有如附骨之蛆,怎么也逃不掉对方报复的。
想到得意之处,几人行走也觉得轻快了一些
张延庆则想到某种妙不可言的事情,嘴角也是露出笑意。
王子服两人跟在身后,陪着干笑了两声,就闷头赶路。
几人交谈话里意思有些隐晦,他感觉听不太懂,但不妨碍自己随声附和,隐隐的也为那位靖文兄默哀,
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张家公子,如今一次又一次的算计着他。
“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母亲也说了,只要能跟张家公子搞好关系,不但这一次的院试稳了,以后的举人考试,也是大有可为。”
别人一提到书生,就会认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笑话着百无一用。
事实上,那只是苦读诗书破釜沉舟的寒门而已,真正家中有些余财,甚至在官面上有着背景的书生,却并非如此。
他们这些人早早就熟悉了解到世情险恶,对经世致用也有所涉猎,尤其是钻营结交事宜,更是走到了大多数人的前头。
阴谋诡计、借势用力,那是信手拈来,已经学到了骨子里。
有些戏文演义之中,山贼盗匪随意抓着一个书生,舍不得杀,当做军师来用。
运气好,就能祸乱一方,逐渐壮大。
其原因就在此了。
在这个年代,运筹帷幄、算计人心,谋划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并不是一件让人反感嘲笑的事情,反而会被称一声干才,认为值得结交。
如果这等人再多一些学问,考一个不错的名次,这就是他日的一方良吏。
看着李达,王子服心里尤其羡慕。
几人结伴同行,谁都想巴结上张家公子。
但真正说得上话,做得最好的还数他了。
这人揣摸人心很是不凡,总能说到别人的心坎里,并出一些馊主意,让人心中喜悦。
“前方有人!”
几人各怀心思赶着路,两个护卫一声轻喝,就快步向前,抽出兵器护在身前。
众人停了下来,现转角处人影晃动。
定睛望去,见是一个身着灰白长衫,头上戴着书生方巾,背着一个硕大书箱的年轻人转了出来。
此人眉眼清秀俊逸,面色平淡无波,走在山路上缓缓而行,并不象是在赶路,而是象春日携美踏青,说不出的闲逸自在。
“是文靖兄,说曹操曹操就到,哈……”
张延庆挥了挥手,让两个护卫退下,脸上挤出了笑容,迎了过去。
“真是巧了,我等几人正想去东林村探望一番,却在路上碰到了,还没恭喜文靖兄身体大好,可喜可贺……”
李达也跟着上前笑道:“文靖兄背着书箱行囊,应该是赶赴府城准备院试了吧,本想着如果耽搁了考期,实在有些可惜……如今可好了,也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见到豪杰仁善之士受委屈吧。”
苏辰停下脚步,细细的观察着众人,脑子里那一言一行逐渐鲜活起来,对张延庆、李达等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听着对方笑呵呵的攀谈,感受着那种浓浓的恶意,心里不由晒笑。
“果然还是把我当成傻子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吗?就是不知这一次又要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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