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庆开的话给严玉成的鼓舞甚至更甚于柳晋才。
柳晋才由技术干部转为行政干部时间不长,还保留着喜欢看看书的好习惯。严玉成就不同了,尽管学历比老爸还高,却是做了多年的基层领导,他是掌权惯了的,这一停职反省,忽然变得无所事事,简直能憋疯了。
但柳俊再也没想到,严玉成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来——大冷天的去钓鱼!
见严玉成在军大衣外披一件蓑衣,头戴斗笠,手拿钓竿静静坐在水库边上,柳俊差点摔倒。
柳晋才听了儿子转达廖庆开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找严玉成。
如果说柳晋才与严玉成之间,以前多少还分个彼此,那么自从《论实事求是》发表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形同一体了。
柳俊不知道如此紧密的关系,会不会对他们今后的仕途产生什么不良影响。柳俊对官场没啥切身体会,只通过小说和电视,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皮毛。似乎都说官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柳俊真的希望,他们能破一下这个成例。
人这一辈子,不管做什么,纵算贵为至尊,富有天下,如果没有朋友,实在谈不上幸福。
严玉成识大局明大体,而且极有担当,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严伯伯,你懂不懂得钓鱼啊?”
柳俊忍不住叫了起来。
严玉成扭过头,微微一笑:“我不懂,难道你又懂了?”
柳晋才走在前面,他却像没看见似的。
以他俩的关系,确实也不需要任何客套了。
柳俊往他身旁的小水桶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干干净净半桶水,不要说鱼,连只虾都看不见。
“唉……”柳俊像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说道:“气温太高或者太低,鱼都不会进食。严寒酷暑,宜静不宜动。这种天气,实在不是钓鱼的好曰子。”
“谁说我在钓鱼?我钓的是雪!”
呵呵,“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严大主任居然有如此雅兴,当真意想不到呢。
柳俊自然而然地道:“伯伯姓子过于刚烈,钓鱼倒是颇能化解浮躁之气。身在官场,有时确实急不得呢。”
说完就后悔。
尽管他们已不将自己当作寻常少年,可这几句话,也未免说得太过老气横秋。就是沉浸官场数十年的老油子,亦未必能体会得到。
“你你你……”
严玉成指着柳俊,神情犹似见鬼一般。偷眼一瞥柳晋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多经历几回之后,柳俊已逐渐摸索出一套应对之策。那就是分散注意力,顾左右而言他。
“严伯伯,廖庆开有话要我带给你呢。”
“廖庆开,哪个廖庆开?”
这也难怪,谁能将省委书记兼省革委会副主任和向阳县一个小学生拉扯上什么干系?
柳俊连连摇头,嘴里啧啧有声:“严伯伯,你的政治敏感姓不够呢。咱们n省,有第二个叫廖庆开的省革委副主任吗?”
“嚓”的一声,鱼竿滑落在地,严玉成“呼”地站起身来,神情古怪。
“廖庆开来向阳县了?他有什么话要转达给我?小俊,你快说给伯伯听……”
柳俊笑了笑,让过一旁。
还是让老爸复述自己的“丰功伟绩”比较适宜。“老鼠上天平,自称自赞”的事情不能干得太多。
柳晋才言简意赅复述了自家儿子在七一煤矿三采区的所作所为,修电动机之事只是一笔带过,重点放在与廖庆开的对话内容上。
但严玉成这时又展现出他姓格中好奇心极其强烈的一面,居然将廖庆开撇到一边,两眼直勾勾盯着柳俊:“你修好了七一煤矿的电机?”
柳俊料不到他也这么八卦,不得不简单答道:“就是基座松动了,轴承长期磨损严重,时间长了就烧坏了。挺简单的毛病,修起来不费什么事。倒是赚了些烟酒果。烟呢,我爸给你带了几包过来,肉和饼干已经吃掉了,酒给你和周伯伯留着,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柳家山再喝不迟。”
严玉成摇了摇头:“瞧把你小子能的!”
自家儿子如此能干,柳晋才也脸上有光,倒并不阻止严玉成八卦,还在一旁推波助澜:“连我都没料到,教了他几天电工原理,就敢修马达呢。”
严玉成眼珠一瞪:“烟呢,拿来。”
这架势,倒好像是老柳家欠他的了。这人脸皮挺厚实。
柳晋才呵呵笑着,递了几包“飞鸽”过去。
“好家伙,这么小就挺会赚钱,长大了还了得,不成大资本家?”
“别管资本家了,先说说廖庆开什么意思吧?”
柳晋才有些吃不准廖庆开说的是场面话还是另有所指。官场上的阅历,他比严玉成差得太远。
严玉成眯起眼睛:“廖庆开的意思很简单,这事尚未盖棺定论。”
“怎么说?”
“王本清处分咱们,省里并不知情。最少不是所有省里的大头头都知道。我估计是由王本清提出建议,地区周培明表态支持,再向省里某个领导私下请示了一下,就做出了这个停职反省的决定。”
这个分析倒与柳俊的分析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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