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多年里,贺珍父子与郧阳府的左营互通声息,配合默契,打退了清军多次进攻,彻底站稳了脚跟。再后来,左营主力去了四川发展,这空出来的郧阳府就给了贺珍父子,他们也算是初步得到了一块地盘,虽然这块地盘比较贫穷。
贺珍病死后,其子贺道宁统管全军,接任了郧阳防御史的职务,也算是一方诸侯。但他这个诸侯同样不自由,需要接受长沙朝廷协饷的他们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在这乱世里走一步看一步,如同那无根的飘萍一般。
总而言之,现在大顺国内形势不错,长沙朝廷的权威日重,无论是军事力量还是经济实力,都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底下那些个藩镇山头应该也是感受到一股股寒意了。以后说不得,他们都得被李来亨一个个收拾了,杯酒释兵权的事情,是任何一位统治者都非常热衷的事情。
好吧,让我们再把目光转到了黄鹤楼上来。今天李难先受邀来到这里,其实也有武昌府的主人袁保的意思在内。袁保坐拥武昌全境,江岸线漫长,治下各地对航运的需求也是比较大的。但偏偏之前他短视了一把,没有入股李难先创立的航运字号大发永,这会在他人的提醒下,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因此便通过张绍宗的关系,将李难先请了过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进来。
张绍宗当然没有傻到现在就问李难先大发永入股的事情,而是先谈起了如今的局势,而这无疑引起了在座诸人一连串的叹气声。原因无法,朝廷坑了他们不少钱?以大买办张绍宗为例,在岳州开办了缫丝厂的他,就被当地官府“劝捐”了三万两银子,同时一批卖到军中的布匹也被拖欠了货款,最后筹备物资的官员给他结了两万两的纸钞了事。
收到纸钞这种东西,张绍宗也只能苦笑了。顺国官方发行的这种货币上面虽然明白写着“当一两”的字样,但问题是一两纸钞真的能当一两白银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事实上,在岳州府一带,纸钞和白银私下里的兑换比例是20:1,有些地区甚至还要更高,可见其贬值程度。顺国官方用这种纸钞来向商人们采买物资,说起来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掠夺,民间根本不认,清国和东岸商人也不认,只能烂在他们自己手里,这苦处又跟谁去说呢?
李难先的家财比在座所有人都多,他自然也收了一把纸钞在手里,总数大概有三四万两的样子,严重削弱了他调用资金的能力。不过他也明白,这钱是不得不出的!顺国南下伐明,这是扩大国土,增强实力的必由之路。他们这些人的生意大半在国内,甚至和大顺已经捆绑在了一起,大顺昌则他们富,大顺衰则他们穷,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朝廷,其实还是挺看重他们商人的,这自古以来都少见,因此损失些资财也可忍受,只希望日后局势平定后能赚回来吧,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而既然说起了纸钞,就不可能不提到最近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着的“废两改元”的事情。而所谓的“废两改元”,与后世的概念有所不同,主要目的是将顺国国内流通的银两改成银元。
众所周知,自明代海贸盛行,白银大量流入中国后,白银开始成为主要流通货币,但其中也蕴藏着许多问题。最主要的,其实就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碎银,不但重量不一致,成色也很可疑,极大阻碍了商业的发展。在东岸人介入中国事务后,随着经济联系的加深,库页岛铸造的各种银元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并且大受国人的喜爱,因为其成色足、型制统一的缘故。
毋庸置疑,东岸人在收取银两(碎银和银锭),然后又铸造成银元返销回去的举措中,赚取了大量的收益,顺国上下对此也都看在眼里。因此,在这个财政困难的时刻,顺国官方有了自己铸造银元的打算,以阻止利权的外溢,自己收取铸币税。
但这种废两改元的行动,毫无疑问也需要东岸技术方面的协助,为此他们进口了一批水力冲压设备,开始尝试自己铸造银元,并且取得了一些成果。这次东、顺两国交恶,东岸人断了这方面的技术服务,一下子使得顺国自铸银元的产量大幅度下降,产生了不少问题。张绍宗每每与人谈起,都觉得十分遗憾。
但不管怎样,他是非常支持这种货币改革的,其他人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态度。有的人甚至提出,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向东岸人再谈谈,看看能不能临时采购一些。毕竟这种设备不是军用管制物资,还是有可能买到的。甚至实在不行的话,高价走私一批冲压设备过来也是好的,哪怕不是专门用来铸币的也行,顺国方面再想办法改造就是。
李难先对此也十分赞赏,并表示自己会通过关系打探一下,看看有无采购的可能。毕竟废两改元极其有利商业的发展,他没道理不支持。
众人就这样谈论了许久,直到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熏意,张绍宗才找到了一个机会,悄悄凑到李难先耳边,说起来右营权将军袁保想入股大发永航运字号的意思,这让李难先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这事有点棘手啊,他实在不想参与到大顺朝廷的权力游戏之中,但却也不好得罪袁保这种大人物,实在是左右为难。</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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