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曾经有人戏言,清国、顺国方面一直幻想自己将来大军踏入登莱、宁绍时,当地百姓会扶老携幼,跪迎王师,但现实怕是会令他们大吃一惊,登莱的百姓不但不会迎接,相反还会响应开拓队政府的号召,纷纷从军也与之战斗。清国、顺国想要征服这些地方,除了在军事上获胜外别无他法,即便祭起民族主义大旗也效果不大,因为登莱开拓队政府打得前宋苗裔旗号,也是华夏一脉,自然对民族主义思想免疫大半了。
与登莱处于另一个极端的是东岸人刚刚占领的廉州、梧州、浔州等地。东岸政府从未统治过哪些地区,当地普通百姓对东岸也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把持着话语权的读书人倒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但基本上都是负面的东西,以他们的三观,自然无法对东岸有什么好印象。因此,当东岸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这些地区后,当地的士绅读书人其实是很不甘心的,极力想要恢复旧有的秩序。即便是那些与士绅阶层不是很融洽的土司头人们,也对东岸不是很感冒,因为东岸人向来标榜平等,对奴隶般的人生依附关系不太感冒(虽然他们也奴役黑人),所到之处这些土司们是无法再控制大量的人口及生产资料了,因为东岸人肯定要将其解放出来,投入到整个社会的生产中去,因此这是双方不可调和的矛盾。
士绅对东岸人比较厌恶,土司对他们也不感冒,那么东岸人在廉州、梧州等地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支持也就很正常了。与他们相比,大顺虽然也在清剿土司势力,但他们至少得到了读书人的部分拥护,因此情况要比东岸人好上太多,在地方上也更如鱼得水一些。
登莱的一些社会上层也从报刊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点南方的局势。说实话他们对此观感是十分复杂的,因为这不仅仅关系到他们可能要出钱出兵(有些新军已经在胶州港登船南下了),同时更重要的是对可能会受到影响的地方建设而大感失望。
要知道,本土批准登莱、宁绍等地可以引进本土各项技术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了,大伙一直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与此同时,胶烟铁路的成功也让大家对正在做前期勘测工作的平荣铁路的期望非常大,并四处打听什么时候上马,以便可以做好相应的准备。
可现在怎么回事?竟然要打仗了,这怎么可以!廉州、梧州、浔州远在数千里之外,与我们登莱何干?为何要用登莱的税收去这些地方打仗?而且还要让登莱的弟子去送死,这些人在本地做工不是很好么?实在不行,也可以让朝鲜这个属国帮着出兵啊!
可以说,登莱的社会精英阶层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反应了他们本地化的思想越来越严重。即在取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发言权后,他们不再对伤害自己利益的事情保持沉默,而是通过各种渠道建言,虽然不一定被上级采纳就是了。
与他们相比,素来重视商业的宁绍地区可能抵触心理还没那么强。当地的一些商人视廉梧地区的占领为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将他们的商业资本扩张到两广及越南北部一带,以走出宁波这么一个小地方,到更广阔的空间去自由生长。登莱这个以小自耕农为主的地方,虽然贫富差距没宁绍大,但在这种扩张的野心上面确实是差了一筹,说起来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总而言之,远东各个殖民地对在廉梧地区的扩张态度不一,总体而言登莱反对,宁绍偏中立,黑水支持,满蒙没甚感觉。当然以上仅仅是就社会中下层而言,但很显然权力不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因此廉梧地区的占领并长期化应该会成为事实。在报经本土批准后,也许会成立一个新的开拓队辖区也未可知,因为这里的位置实在是太关键了,掌握在手里的话,未来在两广地区的影响力可不是一般地大。
当然以上这些事情也体现了东岸人在中国大陆指导思想的不明确。本土一方面害怕这些个藩镇日渐做大,以至于难以控制,一方面又希望他们能够对周边实力保持相当的影响力和威慑力,以维持在当地的移民利益和商业利益。前者要求远东诸藩实力不能太强,后者要求他们又要有一定的实力,这种精分般的指导思想就导致了如今一种局面,即殖民地居民都知道你没有统一中国的想法——当然现在清、顺两国都可以拉出几十万装备精良的部队,事实上东岸人也没有统一中国的实力——那么还不如关起门来自己过小日子,不要再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打生打死了,那简直是浪费生命和钱。
这种想法不能说有多普遍,但至少是客观存在的。要想扭转这一局面,就看本土执委会诸公会如何制定全新的远东政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