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混着来吧。宁波出生的新生代,对于同化其他地区的人非常重要,可以说是宝贵的资源。”刘建国沉吟了会后,说道:“当然了,我这只是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办,以后还得刘老弟你和小廖商量着来,登莱和宁绍,是我们在中国立足的两大支点,二位还是要多多合作的。”
而说到这里,刘建国又突然想到,目前已经搭乘鄂霍茨克海分舰队船只南下的执委会人事处特使曾某,目的地是广东海珠岛商站。到了那里后,他将宣布一项重大事件,那就是执委会已经正式决定,重新调整远东地区的行政区划,将远东三藩变成四藩,即他们决定进一步拆分黑水开拓队,将包括库页岛、千岛群岛、北海道及勘察加半岛在内的诸多地区单独成立一个行政机构,即黑水管委会辖区;其余外东北、北满等地则改称满蒙开拓队辖区,由满蒙开拓队队长管辖。
从这一系列的行政区划划分及名称就可以看得出来,本土对远东地区的管理与钳制当真是一步紧似一步。他们将远东地带唯一具备基础工业生产能力且资源丰富的库页岛等地分割出去,并采用如同拉包尔、大溪地等地试点多年的管委会统治模式(与开拓队队长一言而决相比,管委会模式靠多位委员集体决策,分散了权力),用意如何不问可知。
新的黑水管委会主任将由蓝飞上校担任,管委会的其余成员分别为东岸日本公司总经理、海军第三舰队鄂霍茨克海分舰队司令、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北海道地区行署专员(新成立)、黑水县县长、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分管远东)组成,算上主任一共有七个人,遇事集体表决,简单多数即可通过。
从远东地区诸多头面人物齐聚此处就可看出,本土还是将黑水当做“亲儿子”来看待的。远东地区仅有的两座煤矿、仅有的一家机械加工厂、仅有的一家钢铁厂、仅有的一家枪炮组装厂、仅有的一家造船厂、仅有的种子培育中心、仅有的铸币厂都在这里,此外远东地区唯一的综合型学府黑水交通学院(烟台学院主要是培养干部,不涉及技术方面)、远东地区最大的渔业生产中心、最大的皮革生产中心、最大的捕鲸中心都在这里,与日本方面的贸易也由其独占,本土的技术援助这里也得了大头,说不是亲儿子谁信啊?
与黑水相比,未来的满蒙、登莱、宁绍就只能是后娘养的了,仅有的工业生产设施大概就是一些船舶修理作坊、轻炮修理作坊、火车修理工坊了,实在上不了台面。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政府或私人投资的食品加工、纺织、制茶之类的轻工业企业,与黑水那机器轰鸣、烟囱林立的生产工厂完全是两种风格的,让人看了就心里气闷,这执委会诸公对登莱和宁绍数百万百姓何其之苛也!
刘建国也是要回本土“入常”的人了,对本土的这种互相制衡的策略心领神会,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登莱与宁绍这两个人口、经济都非常不错的殖民地,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人口和经济已经这么发达了,再给你工业设施,那还不得上天啊?因此,必要的行政划分及技术、资金方面的限制还是要有的,特别是在本土这会对移民已不是特别渴求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放手折腾一下远东的这些个藩镇了。
刘建国懂这些,廖得功、刘厚非等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道。尤其是在登莱和辽东工作多年的廖得功,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因此这会格外为登莱感到遗憾,心里琢磨着未来自己走马上任后,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了,即尽量吸引更多的社会资本投入到工商业之中,哪怕从轻工业做起,一点一点夯实登莱的工业底子。
他相信,从轻工业方面来积累资金,然后再想办法花钱从本土进口技术、聘请人员——哪怕是过时的技术,聘请的是三流的技术人员,也比没有要好——一步步提高登莱的工业技术水平。他认为这是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也是符合人口较多的登莱的比较优势的,不一定就比黑水管委会辖下的那些依靠本土援助的指令型、计划型生产企业要差了。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刘厚非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宁绍地区的情况,廖某人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个依靠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进行贸易而发达起来的藩镇,早就已经渡过了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赚了钱的商人们在政府的引导下,不断更新技术,依托当地资源,设立了不少制茶厂、缫丝厂、纺织厂等企业,发展十分迅猛,机械化程度相当不低。
在半个绍兴府被东岸人夺取后,这些资本又很快涌了过去,在当地进行投资,发展特色产业,估计够他们折腾一阵。但未来这半个绍兴府也被他们消化吸收后,届时他们要么向外扩张,寻找新的原材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市场,要么向生产链、技术链的上游发展,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本土对登莱和宁绍的限制,其实也就能限制一时罢了,至多三十年后,这些桎梏旧会被打破,届时本土又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登莱现在有新军、有本地培养的干部、有腰包鼓鼓的商人,他们的利益,真的就能够肆无忌惮地牺牲和漠视吗?廖得功也是读过很多书的,他非常清楚当年英国人颁布《航海条例》,损害了北美殖民地的利益之后,当地的精英阶层是如何反对乃至反抗的?与法国人和荷兰人猖獗的走私贸易就始于那个时候,本土的手工制造业也肇发于那段时期,须知脑袋是由屁股决定的,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没人给你讲什么情怀、奉献和牺牲,登莱和宁绍,几十年后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的。
“不过谁又能建立一套万世不易的制度呢?可能吗?”廖得功心里暗暗叹息。高明的政治家,能制定管用几十年的政策,就非常厉害了,那几乎就已经是1-2代人了。再长的话,那是子孙后代的事情,管得了那么多吗?登莱有登莱的造化,宁绍有宁绍的运气,这些事情都轮不到他廖得功来操心。今后他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和感悟,整理成文上交给诸位国家领导人审阅、讨论,就已经对得起所有人了,还想怎样?登莱、宁绍甚至中国大陆,与东岸之间好歹也是有着香火情分的,语言、文字和许多习俗更是相通,他们未来发展了,总比欧陆国家发展了要强吧?太平洋那么大,几个国家还是容纳得起的!
刘建国、廖得功、刘厚非等人随后又聊了一些有关日本、朝鲜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事情,谈了谈登莱、宁绍两地的财政合作问题(宁绍地区每年需向山东补助一部分钱粮),最后又一起吃了顿晚饭,才最终散去,各忙各自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