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压缩到了极致之后,清军却再也压不动了,因为东岸人需要防守的地方少了后,这兵力的密度自然就上去了,清军攻不动也就很寻常了——比如去年11月份的时候,五千多清军猛攻新军第一师师部所在的丹东县粮库,结果在付出了近千人的死伤后,却连城头都没能登上,也是惨到了极致。从那之后,清军就一度放弃了对东岸人据守的主要据点的攻击,转而将目标放在一些小粮站上面,打算多多少少捞回些本。
不过在将周围能打的粮站都攻破、能劫掠的村子都抢杀一空后,清军就又陷入了两难境地,即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要知道,现在已经野无所掠了,一万五六千大军人吃马嚼的,这每日里的消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考虑到之前东岸人和清军对各自控制区平民村庄的屠戮和破坏,地方上能够提供的给养也十分有限,那除了吃预先储备的粮食之外,难不成靠打猎养活自己?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没奈何之下,清军不得不再度重启对东岸坚固据点的攻势,一方面打的是消耗东岸人弹药和兵员的目的,另一方面也减轻了自己的粮食压力。至于说强行攻城死伤较重的事情,这对人力资源丰富的清国来说,似乎完全不是事。这不,通州一带最近又有一支四千余人的绿营军队开拔出发了,同时随军的还有大量夫子和役畜,他们携带了海量的粮草和军资,打算前来补充康亲王的大军——这种远距离补充兵力和物资的成本,怕是也就清国能承受得起了吧,而且规模一定还不能太大,否则当年隋朝征高丽引发民变的旧事恐怕就会发生。
清军的这一波攻势从去年(1672年)年底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今年1月下旬,并最终在漫天大雪之中戛然而止。廖得功少校作为辽东地区事实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其实对此也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虽然不惧清军能够攻下这些坚固要塞,但能够避免一些死伤总是好的,毕竟他们的兵力真的不是很富余,只有区区六七千人罢了,守则有余,攻却不足。
不过,虽然目前不怕清军,但廖得功心底却还有着隐忧,即清军到底能在这辽东大地上和东岸人耗多久。如果他们硬挺到明年开春气温回升后还不走的话,那么东岸人可就要误了农时了,一年的粮食收成将成泡影,这对辽东大地上大几万屯垦居民的生存,无疑是一个极为重大的威胁,到时候总不能全靠“朝鲜提款机”来接济吧。
“入他娘的,我就不信你们还能在这住着不走了。”廖得功看着野地里大群身穿棉甲、正缓缓退去的鞑子军队,有些发狠地骂道:“沈阳、铁岭、开原、辽阳、复州、盖州这些辽东、辽西州县能提供多少吃食?养活一两万关外八旗兵将就顶天了,别说这多出来的一两万人。更别说这粮食军资转运于途,损耗亦是不小,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除非你们那个麻子皇帝不要脸了,大肆动员直隶、山西一带的百姓扛着粮食进辽东,否则咱就这么耗下去吧,老子大不了不种地了,去勒索朝鲜人过活,看咱谁耗得过谁!”
在城头发泄了一通郁闷之气候,廖得功也懒得继续在上面吹冷风了,而是在随从的护卫下,去了一趟城里的卫生所,慰问了一下伤兵,一直忙活到了午饭时分才匆匆返回了县衙。这个时候,一位据说来自黑水地区的使者在十数位朝鲜军士得陪同下,渡过鸭绿江来到了宽甸县,向廖得功这位辽东地区事实上的最高军政长官通报了一下黑水地区的情况。
使者的汇报令廖得功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想到这次满清这么时髦,居然与俄罗斯人玩了一把协同攻击,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使者提到,朝鲜咸镜道地方官府在接到东岸使者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护送到了釜山县,一路上好吃好喝招待着,可谓是恭敬已极。目前,抵达釜山的使者大概已经搭乘船只前往胶州港了,相信不日即可将消息传递至烟台。
廖得功对黑水地区传递消息如此费劲深感同情,因为他们辽东如今与登莱取得联系也非常困难,同样必须借道朝鲜,原因就是辽海已经大面积封冻了,船只无法通航。
使者另外还提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黑水地区目前已经在全面筹备对俄罗斯人的反击,但兵员、物资都有些不足,尤其是前者。因此刘建国刘司令同样派使者经鞑靼海峡前往了库页岛,希望能从那里取得一些物资和兵员,要知道这个岛东岸人经营多年,远东三藩仅有的一些工厂也分布在那儿,家底还是很丰厚的,人数也较多。
廖得功听了后有些羡慕。因为他也知道,外东北大陆与库页岛之间最窄处仅有七公里,如果海面冻得通透的话,还是可以通行重型雪橇运输物资和人员的,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甚至于他还依稀记得,上一次瑞典和丹麦爆发战争时,波罗的海冰封,瑞典国王与他的无敌大军就是踏过结冰的松德海峡奇袭丹麦成功的——当然那次国王比较幸运,他因为长时间乘坐雪橇有些气闷,因此决定下来走走,结果就在他离开他的豪华雪橇没多久,冰面就突然开裂了,雪橇连带着护卫国王的数百骑兵全都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海里,不过国王本人倒幸免于难,并且接下来还继续踏过海峡攻入了丹麦王国,运气也是相当不错的。
“黑水地区要反击俄罗斯人,也就只能从库页岛五县征兵了,不过这几个县经营日久,人口众多,经济实力较强。如果狠狠榨一些的话,也是能够凑出两三千大军以及支应他们作战的物资的。”廖得功曾经在黑水地区战斗过多年,对当地的情况还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出言支招道:“岛上南库、皮城、大泊三县有大量编户的鄂伦春人、鄂温克人、阿依努人,战斗力都还可以,三个县可抽丁一千以上,以他们的人口基数,这并不是多繁重的兵役。另外黑水、大泊二县亦可出汉兵一千五百到两千,基本不会影响生产。将这些人马组织好了,并投入到黑龙江流域,可就能做很多事情了。而如果你们能够等到明年五月份鄂霍次克海解冻的话,那么也许可以从魏博秋的虾夷地岛上再取得一两千援兵,甚至还可以问问松前藩愿不愿意将箱馆组新军借给我们。呵呵,这潜在兵力还是很多的嘛,所以你们完全不必担心,俄罗斯人也就这会能蹦跶一下,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我们堆物资、堆人力也堆死他们了,那些哥萨克们拿什么和我们比?”
“不过说到借兵,我这辽东战区也得想想办法了。”说到后来,这廖得功又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只听他说道:“我已经给烟台的廖总司令去信了,请求他派人督促汉阳城的朝鲜君臣,让他们将去年撤回去的御营厅军士再派过来。嗯,至少派五千人,一万最好了!这些人虽然不怎么能打,但作为辅助兵力壮壮声势、守御一下城池还是可以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将分散在各堡寨的兵力收拢起来,然后集中兵力给清军来一次狠的,让他们涨涨记性。唉,就是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办成,这天寒地冻的,传递起消息来效率也忒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