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与船上充做“镇船之宝”的一台七成新的高精度蒸汽车床相比,这些旧设备、旧零件可能就有些不够看了。因为只有有了这台保养还算不错的车床,黑水港的冶铁工坊才真正能够做到“以器制器”,即以此为母机加工出一些精度稍低些的脚踏机床、水力机床,对于生产力的提高帮助极大,所以才说这台机器堪称宝贝啊。
“船上的设备要小心装卸,尤其是那台从第二重型机械厂淘来的好货,能搞来不容易的。”廖建功此时自然也很关心这台机床,因此立刻出言提醒道:“最好能在那几位从本土延聘过来的技师的指导下装卸、安装机器,你们自己别瞎弄,坏了可就没得玩了。”
廖建功刚才提到的本土来的技师出自二重厂,这次被派过来,也是为了帮黑水县这边组装、调试好那台高精度的机床,以使其能够被正常使用。另外,他们也有负责培养一批本地学徒的重任,毕竟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边,将自己的技术传承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咸腥味,那是晾晒在码头附近的海带传来的味道。这种本地的特产商品还是非常受大陆人民欢迎的,无论是在朝鲜、山东还是宁波,都有不小的市场,因此库页岛的海带捕捞业一直比较兴旺发达。
就黑水港这边来说,虽然没有大泊县那边那么发达,但每年夏秋时节,漫长的海岸线边捕捞海带的人加起来怕不是有上千人。坐船前来收购的商人更是不在少数,以至于这项产业成了本地居民准确地说,是一些老弱妇孺的重要收入之一。
廖建功在城内有一处私人住宅,那是一座漂亮的两层石质小楼,当年动用了数百名清军俘虏修建而成。他的住宅面积不算大,但非常气派,他喜欢漂亮的房屋、舒适的家居环境以及精美的菜肴。早几年的时候,想在黑水港这种苦寒之地达到上述条件似乎比较困难,但随着本地经济的发展以及黑水地区生产力的逐步提高,现在廖建功这里已经有了烧得一手好菜的私人厨师(一共四人,两人来自清江浦、两人来自广州)、有会创作诗歌小说和戏剧的文化人、有会画画的画家(曾经创作了一副军官鞭笞流放犯的画像……),这小日子确实过得相当不赖。
不过这会刚刚下船,廖建功却无法回到家里休息,他还得代表本地的官员欢迎随船的一些本土技术员、工程师、熟练工匠(都是来培养人才的)、20名前来轮岗的兵团堡毕业学员,地点就定在县政府招待所内。
在这里不得不多提一句,随着远东形势的快速变化,如今本土也算是逐渐放松了对远东的技术限制,允许一些机器设备、技术人才来到远东,提高这边的工业实力和生产力,不过却也严格限制此类技术停留在相对封闭的库页岛上,以免扩散到日本、朝鲜或中国大陆上去,给东岸人的战略部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欢迎晚餐定在晚上七点钟,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众人济济一堂坐在招待所的木质小楼上,听着窗外大海低沉的咆哮声,开始了热闹的推杯换盏。酒是著名的河中大曲好吧,其实是掺了一半水的河中大曲吃食是硬邦邦的肉,肉是招待所的流放犯人烤制并送上桌,就味道而言却是不如廖建功的私人厨师远甚。
“……诸位能够不远万里来到远东黑水这个苦寒之地,我廖某人还是非常感激的。黑水地区什么都缺,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弥补,唯独人才的匮乏是短时间内无法逾越得鸿沟。诸位大部分都是在本土的工厂、企业内工作了一定年头得技术骨干,水平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今天我廖建功在此恳求大家,积极发扬传帮带精神,帮我们这儿培养出更多的合格的人才。我们的小伙子一点都不笨,而且很刻苦、很愿意学,希望你们多多上心,拜托诸位了!”酒过三巡,廖建功站起身说了这么一番话,然后便在秘书得陪同下,离席而去了。有他这个地区一把手在,下面人是很难放得开的,因此还不如自己早早闪人,将空间留给下面人发挥。
外面的星空看起来有些黯淡,这似乎预示着明天不是一个什么好天气。廖建功摘了头上的帽子,然后遥望着黑黢黢的大海,轻声自言自语道:“大陆局势一天一个变化,清国也好、顺国也罢,这些年的变化委实不小啊。尤其是现在很多欧洲商人,像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葡萄牙商人甚至法国商人,都对大陆市场觊觎不已,很多武器、技术、资金和人才被输入到清国、明国境内,极大提升了大陆上各方势力的技术水平和军队战斗力。这些事情,对我们远东三大开拓队来说,也是很大的压力啊!毕竟敌人的实力在一天天增长,我们自己若是还原地踏步的话,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其实廖建功的这些话也正是本土执委会诸公们担心的事情。即在大陆各国实力稳步增长得时候,是否还有必要对远东三大开拓队进行全盘的压制?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如果有,该怎么微调?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问题,本土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定论。
不过,在争出一个最终的结论之前,大力援助黑水地区的工业、争取将当地的工业萌芽催长成一棵小树苗,倒是得到了大家的共识,因此这便是本土发来了一些机器、人才的原因所在毫无疑问,这对黑水地区的未来影响极为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