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尔曼第一次见到地震是什么样的一种灾难:东倒西歪的建筑物、“伤痕累累”的道路、了无生气的农田和随处可见的“鱼塘”——唔,或许这些地方原本并不是鱼塘吧。
他同样在地面上看到很多裂缝,有的已经被填了不少,有的仍然很深,看起来就像是大地母亲身上一条狰狞的伤疤,非常吓人。其实这种还算好的,因为地近大海,胶州城外的一些裂缝中还喷涌起了海水,给日后的农业工作造成了极大的障碍,因为土地被“污染”了,这需要时间来净化。
胶州要塞的城墙依然看起来是那么地雄伟。这座兴建于十年还是二十年前——具体时间亨德尔曼不记得了——规模宏大的要塞城市,经受住了这次地震灾害的考验,除少许城内建筑的墙体出现了裂缝之外,这种以粗犷、厚重为主要风格的砖石建筑主体没有受损,住在它内部的士兵和居民也大多安然无恙,足见其坚固程度。
与之类似的还有炮台。装备了四十多门重型要塞炮的胶州炮台,同样在此次地震中损失较小,除少许倒霉蛋之外,数百名炮台守卫官兵在25号当晚及随后至今二十多次大小余震中均活蹦乱跳的,至今仍坚守在炮台内,拱卫着偌大的胶州城的安全。
城墙外现在多了不少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住满了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东方面孔的居民。在亨德尔曼看来,这些人不似胶州本地的居民,因为他们的服饰既不美观,身体看起来也不够强壮(这意味着营养不够充分),面上的表情更是畏畏缩缩——亨德尔曼来过胶州几次了,本地居民脸上的表情总体要比这些人更自信一些——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些人的脑后还拖着一条辫子,这是清国人的典型特征!
看来是因为地震灾害而逃到胶州的清国难民,就如同每次德意志爆发战争,纷纷携老扶幼跑进联合省寻求庇护的灾民一样,都是些可怜人罢了。对于这些人,即便是在远东地区工作了多年,心肠已经硬如铁石的亨德尔曼,也下令自己的仆人把船上两桶黑面包捐助了出去。毕竟,这些人是东岸共和国的臣民,也是文明人嘛,文明人就应当有受到尊重的权力。
亨德尔曼来到胶州城已经两三天了,与他一同前来的共有四艘船只,四艘满载南洋稻谷的船只。而他们这四艘船,同样也是今年仅有的从南洋贩运粮食过来售卖的船只了,往年兴盛的粮食贸易因为东岸人资金的匮乏以及粮食危机的缓解而一落千丈,若不是以往签订了四年供货合同(今年也已是最后一年)的话,他们这四艘船今年应当也不会运粮来胶州了。
不过,在来到胶州之后,亨德尔曼敏锐地发现,似乎粮食贸易又出现了转机,因为东岸人又接受了大量的难民——这一点始终令人费解,亨德尔曼从商人的角度来看,根本不明白东岸人拼命在远东搜罗人口是为了什么,要知道任何人想要从这些难民身上捞回本钱恐怕都需要好多年后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批投资真的有利可图吗?
好吧,即便在很多年后真的能够收回成本,但这笔投资的时间成本怎么算?我有这么一大笔钱,早就能够想出十种以上不同花样的投资方式了,而且保管任何一种投资的收益都要超过从远东运人。所以,亨德尔曼确信,东岸人在做一笔很糟糕的投资,为此每年浪费了超过一千万盾的巨额资金,而且已经这么浪费了很多年了,真是荒唐透顶,他们的贸易经理应当统统被吊死在桅杆上,因为他们惊人的愚蠢!
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这些东岸人的愚蠢,他们东印度公司又怎么能通过粮食贸易、金融借贷以及生丝、茶叶之类的特产交易获得巨额利润呢?去年一年东印度公司的分红达到了史无前例的240万盾,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东岸人贡献的,这极大缓解了阿姆斯特丹市场上中小股东们对公司董事会的诘难。要知道,在此之间,公司一年通常只分红一百多万盾,有时候还只有几十万盾甚至拿陈年香料充当分红抵账,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东岸人这个冤大头提供利润,东印度公司的财务报表好看了很多,于是股东们的怒火也降下去了不少,真是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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