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到处散落着一些垃圾与动物粪便,这令习惯了东岸共和国境内整洁干净街道的许信二人相当不习惯,他们必须非常努力地在街道上寻找可以下脚的干净路面行走。但是这并不容易,下过雨的街道上污水横流,几乎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
除此之外,你还必须随时小心路两侧楼房上不时倾倒而下的污水。你一旦中招,那么恭喜你,可以回去换衣服了。更令人郁闷的是,你还没法抱怨什么,因为此时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波尔多,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法兰西,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欧洲!
看着穿着马靴在前面走得安之若素的米歇尔,许信认命地叹了口气,今天不该穿皮鞋出门的!
路两边不时出现一些三三两两的流民,这些人形容枯槁,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脏兮兮的面庞后是一双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神彩的双眼。据米歇尔介绍,这些人要么是生意破产的手艺人,要么就是从乡下逃来的不堪领主与教会剥削的佃农,又或者是没有继承权的农夫家里的非长子,在父亲去世后被兄长赶出了家门,总之都是一些可怜人。
“在波尔多也许还能隔三差五地遇到某位夫人大发善心,运气好的话就能够得到一块发霉的黑面包作为食物果腹。如果是在乡下或者别的什么小地方,那么一切就会更糟,他们要么沦为奴隶,日夜为主人辛勤工作;要么就是活活被饿死,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夜晚或早上,尸体与露水作伴;他们甚至连成为强盗的资格都没有。”米歇尔耸了耸肩,说道:“哪里都有可怜人,上帝的子民也不是个个都幸福。”
“那么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吗?为什么不组织他们去开垦荒地?”话问出口后孙波就觉得自己傻了,这么愚蠢的问题也问得出口。
果不其然,米歇尔叹了口气,回头说道:“加斯科涅有一百万人口,法兰西更是有超过一千八百万人口,这个国家养不活更多的人了。也许去魁北克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那个荒凉的地方与野蛮人和英国海盗搏斗的。去的人有一百个,发财的也许一个都没有,那还不如继续留在国内游荡着碰运气,也许某天国王或某个贵族会征召他们入伍呢?这都说不定的。”
“国王会征召这些人入伍?”孙波愕然地问道。
“当然,为什么不?”米歇尔奇怪地看了这个东岸人一眼,“他们是很廉价的士兵来源,而且相当听话,没有谁会拒绝雇佣他们。事实上不止国王和贵族们会看上他们,就连教会也看上了他们呢。前阵子还有耶稣会的教士从魁北克写信回来,要求从国内招募来自文明世界的上帝子民去那边种植小麦。看,他们也不是一无用处嘛。而且,我听说耶稣会的教士们还建议教会和移民公司上层给每个到达魁北克的来自文明世界的男人发放土著女人为妻。年轻的姑娘去到那里,他们甚至会发放大笔的嫁妆,如果生的孩子够多的话,那么她还能够得到额外的奖励。说起来,也是不错的出路呢。”
“或许吧。”孙波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与21世纪人类将一切剥削、压榨掩盖在“自由”、“公平”的外衣下,这个时候的人们更是将一切都**裸地摆上桌面。任何时候,金钱为尊、实力为尊,人道、良知、正义、怜悯等等都是不需要的奢侈品。
许信看了看这些流民,心里却在盘算着,也许再过几个月,这里街头的流民会增加好几倍乃至几十倍吧。到时候那些破产的手工业者生活难以为继,很多人必定会流落接头。单身的青壮年男子还好说,他们大不了一咬牙去当水手或者去魁北克讨生活;但是那些拖家带口的手工业者就麻烦了,也许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注定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冬天。不!也许他们的生命就将结束在这个残酷的冬天。
许信暗自唏嘘了几下,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这一切都不是我想造孽,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杀人,人就要杀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想必菩萨也是会谅解自己的。
几个人继续走路,不一会儿,犹太人路德维格的商店到了。
许信信步走进店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说实话,这个店面并不大,砖木混合结构的两进房屋,前面一进作为店面,后面一进似乎是作为仓库。店内的装饰也很简单,廉价木材制作的货架,手工作坊粗制滥造的白棉布挂在窗户上充当窗帘,果然很符合犹太佬的作风呢。
货架上的商品种类很多,但是许信关注的只有棉布。他用自己还算专业的眼光观察着这些棉布,很多布匹的布面过于粗糙、且不透气;另外一些则不够结实,看样子是纺纱的时候线的质量不够稳定。单纯从质量上来说,这些棉布在纺织工业总局新出的质检规定面前,那都是通通不合格的次品,是绝对不允许流入市场败坏东岸布名声的。
质量如此,再看看它的价格。哦呵呵,许信畅快地笑了,12苏/匹!这对于即将大举登陆的东岸布来说当然是个毫无竞争力的价格。货架上零散堆放着大约几百匹的棉布,也许后面的仓库里还有更多,等到几个月后,有的这帮奸商们哭的时候。
让你们把持行会、控制市场,哼哼,许信快意地踱着步子。
“东方人?”门口突然响起了苍老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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