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然知道拍这种戏对演员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这两天张婧初总控制不住情绪,经常拍着拍着就会哭出来。其实今天这场戏还算好的,前两天拍张纯如到草鞋峡、燕子矶等大屠杀发生地调查,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张纯如在调查的时候会把这些地方拍下来,然后会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将自己代入事情发生时的情境当中去。这是张纯如在创作时的一个特点,就是尽量让自己回到过去,回到事发时的情境当中去。
张然知道将自己代入那种情境非常痛苦,就对张婧初说,你闭上眼睛,站在那里就行了,不用真的代入情境中。但张婧初坚持要代入大屠杀发生时的情境中,她认为这样才更接近张纯如的真实状态。
在演这部分戏的时候,张婧初好几次因为失声痛哭而不得不中止拍摄。演完这部分戏后,张婧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晚上做噩梦,而且开始掉头发。张然知道张婧初的心理状态受影响了,不过电影还有十来天就拍完了,没有停止拍摄,只是每天会让心理医生对张婧初进行心理辅导。
张婧初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冲张然笑了笑,振奋精神道:“我没事的,哭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我们继续拍吧!”
张然见张婧初这么说,便让化妆师过来给张婧初补妆,准备重新拍摄。
十多分钟后,拍摄重现开始。张婧初起身跑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不住喘气,身子微微发抖。杨夏鸣微微叹了口气,眼睛中写满了悲哀。
等呼吸平静下来,张婧初回到了座位,她看着杨夏鸣郑重地道:“等到这本书写完出版后,我不当作家了,要去学法律,将来代表幸存者与东瀛政府打官司,让日方赔偿。”
杨夏鸣非常诧异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张婧初的目光很复杂,悲哀中混杂愤怒:“太不公平了,参与南京大屠杀的东瀛士兵从东瀛政府领取全部养老金和其他津贴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受难者却默默地忍受贫穷、耻辱,以及漫长的身心痛苦。东瀛政府那么有钱,只要稍微赔一点,受难者的生活就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应该有人站出来做这件事。”
杨夏鸣听到这话非常感动,甚至有些惭愧,自己都没想过要做这些事,而张纯如却在思考,不过他还是提醒道:“东瀛政府至今都没有为南京大屠杀正式道过歉,想要他们赔偿非常困难!”
张婧初点了点头,十分坚定地道:“打要求赔偿的官司,找东瀛人做律师显然不妥当,由于中国政府早就宣传了放弃赔偿,内地律师在这方面的门也已被关上,很难有所作为,而西方人也不会全心全意地为这些幸存者打官司,因为西方与东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纠葛,所以,必须由像我这样的在西方的华人后代站出来,为这些幸存者奔走与呐喊。”
a机的监视器中,张婧初的特写镜头,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露出一往无前的决心,以及前所未有的坚毅。
张然没有见过张纯如本人,也不知道她当初说这番时的眼神。但如果要让他选一个的话,那他相信就是张婧初此时的眼神。张然站起来,大声道:“停!婧初,你演得非常好。你的状态和眼神都非常出色,我们保一条!”
七月的南京像一座大蒸笼,又闷又热。北方的夏天站在树荫下,或者有风吹过就会凉快些,但南京的热是从地面蒸发的水蒸气包裹着你,在太阳下带几分钟身上就有黏糊糊的感觉了,让人特别难受。
七月十二号是《正义天使》拍摄的最后一天,而这天的戏是室外戏,整个剧组只能顶着烈日在太阳下工作。不过剧组没有任何一个人抱怨,工作也都无比投入。
下午四点,坐在监视器前的张然长长舒了口气,电影拍了将近七个月,现在终于拍完了。张然站起来,拿着步话机,激动地宣布:“电影最后一个镜头过了。电影《正义天使》正式杀青!”
现场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很多工作人员开始跟身边的人拥抱告别。《正义天使》的工作人员来自全球54个国家和地区,在将近七个月的拍摄中,大家都成了朋友,现在要分别了,心里有非常多的不舍。
张然从指挥中心出来,接过了第一副导演给他准备的喇叭,站在一张椅子上,大声道:“经过将近7个月艰苦拍摄,我们这部电影终于顺利杀青了!没有你们的努力,电影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完成,所以,我真的要对大家说声谢谢。”
噼噼啪啪的掌声好似鞭炮,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直冲云霄。
张然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戏拍了将近七个月,我觉得每天就像在修行一样,每个部门同心协力,做到了最好,我也和大家在艰苦创作中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我对电影的拍摄印象非常深刻,每一场戏上对我来说都无比可贵。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合作,也希望我们这部电影能够取得成功。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正义天使》正式杀青了,但张然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1997年《新闻周刊》计划发表张纯如《南京大屠杀》的长篇节选,但丰田等东瀛公司却以撤销广告为威胁,试图阻止《新闻周刊》刊发;在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正式出版后,更是各路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对张纯如进行攻击。等到《正义天使》上映后,这些牛鬼蛇神一定会跳出来的。
对张然来说,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输!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