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深水埗汝州街祥兴茶餐厅，张然和谢霆封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冷冷地打量着对方，不像是导演跟演员见面，倒有点黑社会谈判的感觉。

张然是两天前到香江的，已经跟程冠希、余纹乐签好合约。但谢霆封方面一直没有消息，这让张然有点恼火，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难道我这部电影没你还不行了？张然本打算找其他演员，转念一想，还是决定把他约出来谈谈，我就不信搞定不你！

没想到一约，谢霆封就答应见面。张然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小子到底什么毛病？

眼下两人所处的餐厅是由谢霆封推荐的，张然对香江不熟，对在什么地方见面他没有更好的主意。

谢霆封眼光还不错，祥兴茶餐厅相当有特点，门口圆圆的灯，天花上的吊扇、传统的茶餐厅卡位，甚至是从前叫人不要随地吐痰的告示牌，全部都如时间凝固般保留了50年前的面貌，很有怀旧情调。

此时，餐厅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不过都穿着笔挺西装，举止优雅大方，显然都是精英人士。完全不是张然想象中叼着牙签，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黑帮派头。

来之前，张然研究了一下谢霆封这个人，谢霆封因为父母离异，而且到国外读书，家庭和社会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比较孤僻，自闭，缺乏安全感。很多人都说他装酷，张然觉得这其实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做法，他自尊心极强，同样自卑感也很重，非常极端的一个人。

对于这种人，如果能打掉他身上的傲气，他就会服你，跟训烈马是一个道理。

互相打量了一阵，谢霆封先开口了。

“导演，你的电影剧本，我已经看过了，这个人物我有兴趣。”谢霆封看着张然，皱眉道，“不过我没到内地拍过戏，听说你们拍戏的方式跟香江不一样，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满有顾虑的！”

张然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一个装酷耍酷，放荡不羁的人绝对不会担心适应环境，对这种人来说世界都在我脚下：“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要是说得不对请你不要见怪！我觉得演员最大的顾虑应该是能不能演这个角色，而不是环境如何！演员必须要学会适应，适应环境、适应剧组、适应导演、适应不同的人。”

谢霆封闻言一怔，他没想到张然会这么直接：“你说得对，不过我不喜欢在外漂流的感觉。算了不说这个，周旭这个角色我有一个疑问，最后周旭到底是怎么看陈为的，最后周旭成功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要感谢的陈为的，但陈为之前却想毁掉周旭的人生，周旭最后和陈为相视一笑，他原谅陈为了吗？”

“我的保持中立。”张然笑了起来，“我拍摄这部电影，主要还是想讲一个精彩的故事。电影涉及的话题很深，我并不想在电影中讨论得太过深入。所以，我把空间留给你，让你发挥，你就是周旭，你认为他怎么想的，他就怎么想。”

谢霆封点了点头：“其实我挺奇怪，你怎么想到拍一个香江故事，你又为什么要找我来演周旭这个角色？”

张然解释道：“把故事放在香江是为了过审，至于为什么选你，我看过你的《半支烟》，演得不错，很自然，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我觉得你和周旭很像，你是一个比较孤僻，自闭，缺乏安全感，而且自尊心极强，拼命想要在证明自己的人；周旭也是。周旭练鼓练到手出血，而你演戏非常拼命，听说你演《古惑仔》差点瘫痪。你们真的太像了，这个角色简直就像为你而生的！”

谢霆封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自己的内心竟然会被一个陌生人看破，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恐怖，他死死地盯着张然，眼中有火光闪动。

张然面不改色，脸上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别人都以为你是顶着父母的光环来混的，所以你必须用一千倍的努力来证明你自己。现在你拿到了金像奖最佳新人，拿到了金马奖最佳男主的提名，但还没有彻底证明自己。你演的电影质量都一般，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一个演员要想证明自己必须要有代表作，现在你没有真正的代表作。提到周润发我们会想到《英雄本色》，提到林青霞会想到《东方不败》，提到你能想到什么？有值得大书特书的作品吗？《爆裂鼓手》就是这样的作品！”

谢霆封突然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真自信，我很羡慕你！”

张然拿不准谢霆封是真这么认为，还是在嘲讽，对方始终板着脸，看不他的心思：“做导演不自信怎么行，不自信怎么能够镇得住场子？演员怎么会听你的？”

谢霆封突然笑了：“看来你是个很厉害的导演，不知道你拍过什么电影，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这句话嘲讽意味十足，他知道像张然年轻导演怎么可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即时有也不可能有多优秀。

张然也不恼，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时间囚徒》，往谢霆封面前一推：“这是我的电影，你肯定没听说过，不过你可以看过之后再作评价。”

“好啊，我就欣赏一下张导演的大作。”谢霆封接过鼠标，戴上耳机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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