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朱高煦脸色微变,而李景隆则是一时惊愕。
朱高煦的惊疑不定当然是有道理的,浙东袁共,天下相术第一。
袁共的话虽然没有直接说死,但是意思却再明确不过,给姜星火相面,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
连袁共都看不透姜星火,这是否说明了,姜星火就是谪仙临世?
念及至此,朱高煦这个铁憨憨看向姜星火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心底更是忍不住生出了无限崇拜之情。
俺竟然如此幸运,能得到谪仙这般地上独一份的奢遮人物亲自教导。
这要是说出去,得多有面子?
——奈何鄙人没文化,一句娘嘞走天下。
朱高煦脑海里转悠着乱七八糟的想法,脸上表情却还算平静,只是目光始终停留在姜星火身上,彷佛舍不得移动半寸。
而李景隆则不知道这些,李景隆和朱高煦对于姜星火的了解,就彷佛是在剧本杀里拿了不同信息卡的两个人一样,都是只知道一部分。
从头到尾,李景隆只知道朱棣很重视姜星火,并且让自己作为耳目待在姜星火身边,同时不要对朱高煦透露任何信息。
即便是今天,朱棣也只是让朱高炽通知李景隆,说姜星火可能落水的时候被水鬼缠上了,才让袁共过来。
所以,李景隆对袁共话语的理解就是。
——没救了,水鬼太厉害了!贫道道行不够,咱们快跑吧!
“嗖”地一声,李景隆扒门而逃,登时没了影子,只留下了一只没跟上的鞋。
几人看着狼狈而逃的李景隆,一脸茫然。
刚才在场的四个人,可以说是信息全都不对称,对于同一件事情,各自都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除了跑路保命的李景隆,还有在一旁满脸崇拜的铁憨憨朱高煦,室内便只剩下姜星火和袁共在大眼瞪小眼。
姜星火表情澹然、神态从容,这当然有他的道理。
他压根就不信有什么水鬼,带着这种想法接受测试,姜星火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肯定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而这种态度和姜星火带着些许好奇的眼神,却被袁共理解成了......这是来自谪仙人高高在上的蔑视。
袁共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陷入了自责和惭愧的情绪中。
没想到,自己过去数十年无往而不利的秘术,在谪仙人面前,竟然是小孩做游戏一般可笑!
怪不得,道衍会因对方的几句话而发疯。
怪不得,道衍推演天机会遭到雷罚。
谪仙之威,恐怖如斯!
越想越觉得羞愧,此时袁共的耳边,彷佛幻听一般回荡着。
——凋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于是,在巨大的惭愧情绪中,袁共默默地把自己那堆相面的红豆黑豆、蜡烛油灯、黑布五彩丝绦,都揣进了麻衫的褡裢口袋里。
然后袁共认真一揖,行礼说道:“不知真人当面,是贫道唐突了......告辞!”
袁共倒退了几步走到门口,随后“嗖”地一眨眼,人也没了。
室内只剩下了一脸茫然的姜星火,以及眼神中带着骄傲和崇拜的铁憨憨朱高煦。
“所以......今晚不是来给我驱邪的吗?找道士来的人和道士,怎们都跑了?”
朱高煦自然给不了他答桉,姜星火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姜星火转头对朱高煦说道:“明天可能便是正式的最后一节课了,虽然还有很多专业和课程没有讲,但时间来不及了。”
“今日早些休息吧,睡个好觉,明天把我讲的尽量记住。”
闻言,朱高煦忽然有些失落和怅然,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
朱高煦本来有些不舍,但他忽然眼睛一转,换了种方式试探性地问道。
“先生,你要离开了吗?”
姜星火闻言一怔,旋即点头。
“当然,所有旅途,都有终点。”
姜星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呆坐在窗边的朱高煦。
良久之后,月上中天,朱高煦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砍头对于姜先生来说是旅途的终点......”
“娘嘞,果然是来人间一趟的谪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