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是我见到的最厉害的炼铁方法了。”

姜星火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狂喜，然后继续说道：“这只是个初步的成果，距离彻底成功还差着一段距离呢，我估计最少还得接着熬小半个时辰，将焦煤其中蕴藏的能量消耗殆尽，然后才能算是真正成功了。”

姜星火和胡元澄出去说话了，内里的工匠们议论纷纷。

这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那就是火焰的颜色，还在变化！

金白色的火焰，其中的金色开始缓缓褪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噼啪爆鸣从熔炉底部传来。

1600摄氏度：白蓝色

“是，也不瞒国师，在下早已厌倦朝堂的尔虞我诈，想找个安身立命之处。”

化肥工坊里保存的，就是土法炼焦的小炉子和长条埋焦设施。

当初姜星火在研究出轻型野战炮，并决定用其替代传统的大炮时，也考虑过要加入钢铸炮管做的大炮的事情，可惜的是，因为缺乏相关工艺，手搓钢成本太高、耗时太长，根本无法做到批量列装，所以他只能放弃。

“找个房间，先给伱画个图纸。”

嗯，其实一般人不知道的是，炉火的颜色，是能够直观地判断出温度的。

胡元澄毫不掩饰心中的渴望，诚恳地说道：“而且很多东西我想跟您学学。”

直到现在，批量制造钢材的办法，终于出现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已经成功用焦煤炼出钢了？”

胡元澄闻言，立马严肃了神情，问道：“国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炼焦有两种，一种是土法炼焦，一种是正经的焦炉炼焦。

这时候胡元澄才迫不及待地道：“国师，您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带我们冶炼出更好的钢，可刚您说的那件事”

“纯钢。”

“另外，都要用最好的材料，最快速度，最坚固的砖石，来干活的人，我要求是最精细机灵的。”

“嗯。”

这些拿过来用的焦煤，只是姜星火用来给他们看，怎么用新的燃料，把炉火的温度提高到足以熔化出钢水的地步的。

“你是个能做事的人，倒是跟你弟弟不一样。”

1000摄氏度：橘红色

“继续加。”

这简直就是颠覆他们的认知！

“你想从这条路走下去？”

毕竟，用手搓的方式，就算勉强弄出来，效率也低，甚至连铸铜炮的十分之一的效率都比不上，因此一直拖延至今都没有办法实行。

姜星火满意地说道：“那就赶紧拿焦煤试试吧。”

“别急，现在还不算成功。”

就像人类有基因锁一样，在不同的时代，同样有着科技锁的存在。

胡元澄仔细看了一番后，点点头说道：“明白国师的意思了。”

胡元澄也不例外，虽然他觉得这样从未有人尝试过，但既然是姜星火如此郑重其事吩咐的事情，哪怕在别人看来希望渺茫，也必须要去尝试。

熔铁炉里突如其来的响动声震耳欲聋，吓得站在旁边围观的人一跳。

这时候，姜星火正在和胡元澄讨论炼焦设施的建设。

700摄氏度：深红色

姜星火简单应道，然后挥了挥手。

一个在炉顶的天桥负责送料的学徒工激动地朝他们叫道：“铁开始化了！”

饶是如此，也极少有人在实际冶炼过程中见过金白色的火焰。

姜星火这时候在脑海里想了想，才进到屋子里，然后就坐在桌案前，提笔画了起来。

那老师傅立马缩回了手掌，尴尬笑了两声，退回到了旁边。

片刻后，熔铁炉的火焰果然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异常！

土法炼焦结焦的时间相对比较长，成焦率也低，煤耗更是高的没眼看，而且环境污染贼严重。

姜星火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只管照做就行了。”

胡元澄看着姜星火，眼睛里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芒。

而姜星火认知里的小时候在农村见的焦炉，则是十九世纪中期以后的产品了，也就是从窑炉发展到外部加热的炭化室炼焦阶段，并且出现了倒焰炉，这个版本的焦炉是将成焦的炭化室和加热的燃烧室用墙隔开，在隔墙上部设有通风通道，炭化室内煤的干馏气经此通道直接流入燃烧室，并且与来自燃烧室顶部风道的空气混合，自上而下地流动燃烧.至于后来的版本，也就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比如回收化学品的改动，还有利用烟气废热的改动，总体来讲变动不大了。

而人类制造出钢水，进而低成本高效率地得到钢材，就是工业革命时代最重要的科技锁之一。

事实上，这个状态的钢材，里面当然还有很多杂质，只不过，这是他们肉眼不可见的了。

“木头烧成木炭还能接着烧，煤炭烧成焦炭，那不就是一堆黑疙瘩了？还能接着烧？”

虽然现在的化肥工坊，主要的生产过程就是把从万里石塘的鸟粪岛定期运来的鸟粪稀释，加入各种有用没用的其他物品，制成化肥装袋贴签然后售卖。

姜星火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凑近他，悄悄说了几句。

对于这个时代的工匠们来说，这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纯钢了，以后只需要通过冷加工，就能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600摄氏度：暗红色

细心的工匠低头观看出料孔，果然，焦黑的小孔里出现了废料以外的渗出液。

胡元澄连忙应道：“是！”

“国师，您早就料到了，是吗？”

随后，重新回到熔铁炉旁的胡元澄，他的目光也跟着众人一起看向炉子。

“还请国师示下。”胡元澄恭谨地回答道。

那位穿袄的老师傅更是喜悦地走近了，盯着熔铁炉里那团火焰仔细瞧了又瞧，然后甚至痴迷地忍不住伸手想触摸它。

胡元澄很想知道，姜星火对于这些方面，到底有多重视。

1500摄氏度：纯白色

别小看眼前的这些不起眼的钢锭，这才是真正的通往未来的无价之宝。

“不好说。”

听到这句话，众人皆是信服，毕竟国师这种奇人，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姜星火静默地等待着。

“轰—！”

有了钢材，就有了蒸汽机、铁甲舰、火车.等等一系列在农业时代根本造不出来的东西。

“哈哈哈哈！”

毕竟穿越者也不是百科全书，很多串联的知识点，在只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很难意识到它的其他作用的，所以姜星火也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我们这些熟铁不够吧？还需要往里放生铁？”

胡元澄大概说了说想法，姜星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但在最初试验的时候，为了获得合成氨来展示化肥的功效，是有一条土法炼焦线的，当时只是为了通过绿矾液体来收集氨气，并非是为了炼制焦炭，焦炭只是副产物，姜星火也从来没想过用焦炭来提高炉温，继而制造液态钢的事情。

姜星火却没有理会众人的感叹，继续解释道：“这钢水里，是可以加入别的矿石的，譬如有一种矿石，弄成粉末，加入到钢水之中，或许会有令凝固的钢材变得坚硬、抗腐蚀的效果。”

“什么意思？”

姜星火当然清楚对方口中的“机会”是什么，作为一个亡国之人，想来这句话在他的心中，已经埋了好久了。

“要建一个炼焦的工房，你准备怎么做？”

有人立即说道，他们刚刚也看了，若是大规模的炼，怕是这里的不够，因为刚刚送走了一批熟铁。

胡元澄轻咳两声，这话倒是不好接。

“这是——”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胡元澄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布满了汗水。

在场的所有工匠所背诵的口诀，最多，就是到金白色。

但国师不一样。

土法炼焦的实际过程，只能用“朴实无华”四个字来形容，所谓的长条埋焦设置，不过是一个堆放成长方形的池子，四周顶底都用耐火砖密封，然后点燃煤炭，经一段时间把煤气全部烧完，不再冒烟，就炼成焦炭了

有什么技术难点？也没啥，最多就是弄个侧壁的导火道，让煤炭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的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长条埋焦设置侧壁的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里面，然后从孔洞里注水熄焦，冷炉，扒焦。

虽然这个时代，工匠们无法直接得到液态钢，但是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生铁含有其它杂质较熟铁要多些，同样的道理，把生铁回炉的话，最后得到的铁水，里面的杂质也要比熟铁的铁水要多些.事实上在现代炼钢也是，除非是特种钢，不然的话理论上都是可以用熟铁回炉的，只不过很少有人这么做就是了，都是有成套的设备和工艺几步就到位的。

熔铁炉里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因为只有顶部的进料口，和下面的出料的小孔，所以这时候拿着铲子在天桥送料的工匠，也不敢继续有动作了。

胡元澄对此基本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当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想法，但姜星火之所以这么问他，就是暗示他，自己不需要他表现成为一个提线木偶来让自己放心。

“还有这种东西？国师，您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胡元澄好奇地追问道。

如今换个环境，他反而更乐意做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无拘无束地活着，有一技之长，有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就挺好。

但很多时候，他又知道这对于他们这种犹如无根浮萍一般的亡国之人，其实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可他实在是不甘心，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向姜星火求教，想要博取一个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也许能改变他的未来。

姜星火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