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汉看着儿子认真神色,顿时有些意外,这还是张机第一次在他面前这般认真,此刻皱起眉头道:“你且说说。”
“父亲,我想学医,并不意味着我就要放弃仕途一路。”苏澈开口说着:“您不必如此生气。”
这话一出,张宗汉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说:“可你这是误入歧途,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父亲,我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询问您。”苏澈说。
“什么问题?”张宗汉狐疑的看着苏澈。
“是这样的,都说士农工商,医在工一类,所以您不许我学医。”
“可医生在先秦时期地位崇高,属于士一层阶,即便到了后来,汉高祖早期,从秦末战乱中再度统一的中原大地百废待兴,再到后来大行黄老之学造就了著名的“文景之治”,这些时期医生的地位同样很高。”
苏澈感受着父亲的目光,丝毫不惧,侃侃而谈:
“但为什么到了现在,医生的地位变得如此低下?难道说救死扶伤反倒成了过错?”
张宗汉听着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开口解释:“这自然是因为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以儒行教化!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所不齿。”
苏澈闻言,继续说道:“可孩儿研究史书,在只言片语中发现,汉武帝虽然尊儒术,却没有罢黜百家,恰恰相反,完全没有绝其道、灭其说,各学派的著作均可收藏、流传,供人学习、研究。”
“汉武帝还把法家、道家、纵横家、杂家等各家各派的人物通过公车上书、征召、任子、资选、从小吏中逐级提升等方式罗致在左右,让他们作官、出谋划策,铺佐自己治理国家。”
“汉武帝时期,真正得到器重的儒家门徒,主要是公孙弘、董仲舒和倪宽,而张汤、赵禹、张骞、苏武、霍去病、卫青、霍光等人,都不信儒。”
“汉武帝下诏取才说: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此乃兼用百家之道也。”
“如此看来,秦的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汉的独尊儒术,都是大一统的基础,是思想上进行统一,而不是摒弃百家之学术。”
“汉宣帝也曾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可为什么后来却有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之说传出?并且广为流传,被奉为圭臬?”
这话一出,屋外晴空惊雷,下一瞬间乌云密布,暴雨如注,狂风呼啸,屋内烛火飘摇,张宗汉脸色在烛光下不断变化。
苏澈这一番话,几乎相当于戳穿了儒家的弥天大谎,挑战了整个儒家的正统地位,让已成为死灰的百家,有了一丝复燃的可能。
曾作为儒家官员的张宗汉如何能听得这种话?
如是其他人,早就恨不得拔剑就刺,让这一番话随着他的一起埋进地底!
偏偏这番话是他的儿子所说,又说得他哑口无言,根本不敢正面回答。
“你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张宗汉惊疑不定的看着苏澈,脸色很是难看的问着。
“这些都是孩儿在书中看到,难免有些疑惑,所以想寻求父亲解答一二。”苏澈开口说道。
其实这些问题,除了苏澈之外,其他人也能看到,也能想到。
即便是张宗汉也是如此,他也曾有过一些淡淡疑惑,但问题是……
作为儒生,本就要‘同流合污’,就算看到,也会装作没看到,根本不敢深思深想,毕竟作为既得利益者,哪有人会违背自己的阶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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