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刘备和卢植之间的利益导向已经不是完全一致的了。
刘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关键点。
不过他又想到,或许自己和卢植的根本利益从来都是完全不同的,只不过在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中,他和卢植走到了一起,那个时候,他们的利益是基本一致的。
但是现在,不是了。
他有他的路,卢植也有卢植的路,在政治愿景方面,两人势必渐行渐远。
刘备追求的,和卢植追求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或许到最后,连互相理解都不可能。
所以他看着卢植,缓缓摇了摇头。
“老师,就眼下来说,弟子明显的感到,留在雒阳比远离雒阳有更大的意义,弟子不能只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那些追随弟子北上的人做考虑,弟子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卢植愕然。
少顷,卢植忽然意识到他的这位弟子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空有名声而没有自己的势力的单纯的学生了。
在这一点上,卢植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位弟子比起自己有着更加直接的手段和诉求。
他想起了刘备离开雒阳之前那蜂拥而至的要跟着他一起出兵北上的人们。
那些,都是冲着刘备这个人来的。
卢植发现自己的这位弟子好像比起自己更加擅长经营势力。
比起这位弟子,反倒是自己忙碌于古文学派的事业,而忽略了家族壮大的事业。
自己反倒是那个不善于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团队的那个人。
不是没有人选择向他靠拢、希望得到他的提携,这样的人有很多,但是那段时间,他的确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多年的单打独斗让他形成了一些习惯,他更习惯自己解决问题,自己把问题放在心上,而不是去面对那些对自己有着各种各样利益诉求的人们,与他们商议问题。
一个两个还行,一群,就有点难了。
比起这些,他觉得还是带兵打仗更轻松,因为士兵的需求总是高度统一且单纯,很好满足。
而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刘备,他的弟子,已经初步结成了一个围着他转动的政治势力团队。
在政治这方面,卢植甚至感觉自己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传授给刘备,但是刘备却在政治方面做得比军事方面还要好。
刘备好像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一个生来就有领导能力和凝聚力的领袖,他似乎生来就是应该被众人环绕的。
卢植对此无话可说。
他本就无法拒绝一只雏鹰的起飞要求,尤其当这只鹰已经不是雏鹰、已经有了自己的羽毛的时候,他振翅高飞,本就是必然。
一阵长长的叹息之后,卢植自嘲地笑了笑。
“玄德,给你传承的事情,我认为,应该可以稍微提前一些了,待你真正可以出任三公九卿高官之时,我就把传承当作给你的贺礼。”
刘备并不意外地看着卢植。
“多谢恩师。”
“伱倒真不避讳。”
卢植哑然失笑:“连推辞都不推辞的吗?”
“老师愿意给,弟子就愿意拿,推辞实在是太虚伪了。”
刘备笑了笑:“比起三辞三让的惺惺做态,弟子更愿意做一个真诚的人。”
“这样啊。”
卢植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做一个真诚的人。
刘备,他更愿意做一个真诚的人。
只是很多时候,他做不到而已。
卢植没有继续纠结这些事情,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更愿意向前看。
“冀州牧是个有很重大职权的职位,我也知道朝廷用我为冀州牧是怎么想的。”
卢植苦笑道:“无非是担心误了农时的冀州闹出灾荒,死了太多人,再弄出更多的民变,所以让我做冀州牧,给我全权,让我来负责,这样一旦出了事情,朝廷就能追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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