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刘备便不再管这件事情,而是开始布局整个度田行动。
在他的准备之中,度田要按照先江北后江南的顺序,因为他在江北地区的统治根基更加坚实,而在江南地区的统治根基则没有那么稳固。
且北方已经没有号令之外的军事集团还存在了,没有成建制的武装力量可以抗衡刘备的度田令,个别且分散的抵抗根本没什么效果。
而南方则不同,益州江南部分有大量外族,荆州南部也是一样,扬州地区也是一样,山越横行,相反,良民却非常少。
在这些地方同步推动度田令的话,恐怕给关羽和刘晟带来的压力会非常大,也没什么必要。
所以遵循一个先北后南的原则,刘备准备对江北地区率先展开度田。
而在具体操作手法上,也不搞一刀切,在农业税方面,缴税是大家一起缴纳,但是不同土地额度会有不同等级的税收。
按照家庭为生产单位,一个家庭如果只拥有五百亩以下的土地,税收就非常低微。
五百亩到一千亩算一个档次,这一档次的税收也不算高。
一千到三千算一个档次,这个档次税收就要提上来一点了。
三千到五千算一个档次。
五千到一万算一个档次。
一万亩土地以上,一万到三万算一个档次,三万到五万算一个档次,五万亩以上的土地收成,那就按照顶格税收来搞,收你四成五,一点都不过分。
其他方面的税收暂且不说,作为帝国税收基本盘的农业税方面,刘备这一手主要也是想要尽可能地维护自耕农的利益,降低他们的税收,使他们尽可能地拥有储蓄,拥有抵御各类灾害的能力。
而将更多的税收分摊给高收入者,从他们手上收农税,用以补贴国用,调整税收分配,一定意义上起到一个均贫富的效果。
在全面度田的基础之上,遵照这样的税收规则来制定新的税法,缴纳新一轮的税收,扭转税收的底层逻辑,这是刘备觉得自己可以上几十年去完成的事情。
未来的几十年,他会把一部分精力持续且长久的投入这个领域,只要能够成功推行下去,他就觉得自己做皇帝算是很有成绩的了。
甭管这个政策能不能成,成了又能维持多久,只要继续做下去,总能起到效果。
相对应的,刘备也开始对户部的税收部门做一些要求,让他们针对这八个档次的基本农业税收群体,设置八个不同的征税小组,对全国缴税群体进行划分。
这些都是长久而持续的工作,做好了,于国有大用。
虽然从历史经验的角度上来看,规划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但是有和没有这两件事情本就是质的区别。
国家层面利用税收制度执行财富再分配且偏向维护农民利益的政策,这个政策能真正出现,本身就是极大的进步。
而且这个税收层级制度其实对规模很大的豪族也有一定的分化效果。
大家族又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是有贫有富的,有富的流油的,也有穷得叮当响的。
就好比当年刘备的家族,刘勃就很富有,家财万贯而刘备他们家就穷的织席贩履荡气回肠,两家甚至还有比较近的亲缘关系。
不同税收层级针对的人群不同,也会在一个家族内部给划分出不同的群体来,使得他们彼此的利益难以达成一致,使得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出现严重冲突。
这有利于在经济层面上对豪族、大族进行分化瓦解。
有人土地不多,税收少,甚至还能从这个新政策当中获得一些利益,便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点税收搭上性命,甚至还对此隐隐有些期待。
有人土地多,新政策摆明了是要割他们的肉,他们想要和朝廷玩命,却无法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对抗朝廷。
而对于官员来说,因为有了政治原因参杂入内,思考起来就更加复杂了,对于一个在刘备手底下成长起来的官员,就更是如此。
曹氏、夏侯氏和甄氏都自动做出了选择,荀氏也在之后由一个叛逆的族人帮助,做出了应该做出的选择。
有了如此的成功案例,刘备认为,在最终的选择中,他所会遇到的反抗力度不会很强,大部分可能是局部爆发叛乱,而总体叛乱的可能性不大,地方驻军足以应付。
确定了诸多《度田法令》的细则之后,刘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稍微躺了一会儿。
他想着自己从中平六年开始就不断为度田作准备,以消灭政敌为手段,可本质目的都是为了削减度田时会遇到的全面对抗的烈度。
最早的时候,宦官,今文学派,古文学派的保守派,还有老军人派系,以及各地的地主豪强们,这些势力团体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度田时可能发动庞大力量反抗刘备的。
度田涉及到核心利益,在刘备的权力不稳的时候,这个利益一旦被触碰,官僚们找不到足够强大的威慑和足够丰裕的替代品的时候,转入全面对抗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如此一来,刘备将会和天下官僚为敌,能依靠的只有手中军队,他失败的概率会是难以想象的大。
而现在不同了,随着不断的以政治斗争打击政敌的手段,他已经大幅度削弱了可以反抗他的势力的强度,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被他掌控的教育系统也培养出了听命于他而非传统豪族的后备官员。
反抗势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拿捏他的存在,而他却反过来掌握了反抗势力的命门——天下权柄。
度田必将胜利,度田一定胜利。
刘备已经有了如此这般的充分把握。
所以在年节结束之后的送别宴席上,刘备就对亲信部下们表示,度田即将全面展开,大汉天下将会面临一次较为严峻的考验,他们也会面临诸多叛乱,需要他们用坚决的军事手段予以应对。
“我从来不担心你们打不了胜仗,我也从来不担心那些虫豸会成为大汉的威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全面放松,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不是这样的。
诸君,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我们都要维持警惕之心,须知,再弱小的敌人也有绝地翻盘的可能,再强大的军队也有战败的可能,自古以来不是没有以少胜多的战例,我不希望你们成为战例中的一员。”
对于这一点,诸封疆大吏、统兵大将们纷纷表示他们已经明白,会牢记在心,绝对不会懈怠,如果因为懈怠而导致损失,他们愿意一力承担。
于是刘备放心的让他们返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告诉他们,不需要多久,他的政令就会传达到他们的手上,届时,真正的考验就会开始。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刘备的担忧虽然不至于说是错的,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备没有充分了解将军们和封疆大吏们的心思。
准确的说他们是兴奋多于担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