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梁还是很冷静。

姜月白在舍身救他的时候，想法大概与他现在一样……他们要么两个人一起死，要么两个人一起活，绝不会有生离死别这个情况。

他想起了曾经的符天师，在爱人死亡的那一刻，是不是他也沉浸在这般境地之中，才能创造出那天才般的化生符。

只可惜，化生符是不够的。

楚梁在此基础上探索出复制生命本源的神通，救回了吞吞。

但是现在仅仅是生命本源也不够了，因为姜月白的本源已经消失。要重塑生命本源，已经是造化大道的最顶端，即使达到通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自己要拿什么才能救回她？

若是从前的楚梁，想破头也不可能。可是在钻研了仙气之后，他对于造化大道别有一番领悟。

起死回生。

似乎是神才有的权能。

但世上真的没有神迹吗？

他看着姜月白的容颜，仿佛看到了过往的一切，生机如火，她的火焰已经熄灭了，那一切也随风逝去。

可如果……

我愿意把我的火给她呢？

虽然没有重塑生命本源的实力，可如果是相似的东西，能不能直接改造？

生命可以燃烧如火，也可以流动如水，不是吗？

既然生机不能凭空创造，那我就将我的生机给她一半。

一念至此，楚梁的眼中重新亮起光彩，他将手掌贴在姜月白的额头，将自己的生命本源剥离，然后注入她的体内，缓缓改变成适应她的形状。

就像是将水从一个容器倒入另一个容器中，不可避免的会有洒落，而生命本源在传输过程中损耗更为严重，等真得到达姜月白体内，已经只剩一半不到。

楚梁毅然又度了大量的本源过去。

随着他将本源慢慢改造，姜月白的生命本源一次又一次闪烁，像是将被引燃的火把。在楚梁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再次被引燃！

呼——

她的眼皮翕动两下，似乎有了意识，可还是没有醒过来。但无论如何，那把火已经燃烧了起来。

楚梁长舒一口气。

他的精神无比虚弱，但是眼中神芒却更将明亮。就在刚才的过程中，他对于造化大道的领悟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短时间内实现了两连跳的他，已经达到了临界者的层次。

只可惜新的九境已经现世，他似乎是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楚梁又看向远方。

冰原支离破碎、尸横遍野，满是死亡的气息。无数熟悉的仙门中人横死于此，楚梁现在虽然有短时间内起死回生的能力，可他救不了那么多人。

他的生机也是有限的，分给姜月白大半，已经让他可能活不过百年。

沿着战斗的痕迹一路南下，山岳崩塌、河流倒灌、城池湮灭……场景愈发触目惊心。

但也让楚梁知道，战斗没有结束。

这方天地的生灵们还在抗争。

……

轰——

末日已至，大劫降世，世间生灵除了哀嚎哭喊，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万法追逐上诸仙门最后几尊神器，正欲赶尽杀绝之际，一股肃杀之气也从西北传来。在那一边，神墟观里，观主终于沉重出手。

杨不畏在一旁神情肃穆、目光深重，似乎想要劝说，但终究没有开口。

先前以为楚梁能够解决万法，所以观主没有祭出最后的手段，而是只让陆苍带来捆妖索凑齐六宝助阵。

未曾想万法尊者绝处逢生只在瞬息之间，更是以恐怖的修为晋升神圣。

对于这摆明了会破坏飞升律的存在，观主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那根最后的生死玉签，被他祭在手中，一缕金芒缓缓刻上了万法的名字。李圣留下的最后一样绝命法宝，他本不想轻用，可现在已无可奈何。

这方天地经历了数万年，还是要靠李圣来拯救！

咻——

虚无缥缈之中，万法的头顶隐约现出一条宿命的匹练。而来自西北的一道神芒升腾而起，在层云之间化作一道金光凝聚的身影。

那身形虽然隔着数万载的岁月，根本看不清面容，可还是能够感觉到光芒万丈，耀眼犹过日轮。

他凭空挥起一剑，斩虚。

嗤——

一剑西来，如同飞火流星，正斩在了万法头顶的匹练上！就如同斩中了他的宿命！

“呃啊——”

虽然已经是第九境神圣，可万法依旧被这一剑斩得肝胆欲裂！头顶那无形的宿命霎时间断裂十中之九，仅剩些许丝缕仍在黏连。

“不可能！”

他怒吼一声，双手扬起，浩荡生机自四海九州汇聚而来。如今身为长生道主的他，已经可以号令人间的生机。

“当年我亦遵你所留律法飞升，可我在上界受苦之际，你又在哪里？我好不容易卷土重来，今日你要剥夺我的宿命，绝不可能！”

万法不甘地怒吼，以无尽生机对抗那将要断亡的宿命。

远处仅剩重伤的陆九嵬、九疑真人、大悟禅师与监国令四人依旧执掌神器，见到这一幕，他们齐齐上前，想要趁虚而入。

可万法尊者仅仅是身躯一震，便有澎湃金光弹出，如同光环一般将几人齐齐推开，轰然砸落在地。

这已经完全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局面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向众神祈祷，其实他们也早就这样做了。可回应众生的，也只有数万年前的李圣。

“啊——”

这一剑的威能一直将万法的宿命斩到一丝，万法重重摔倒在地，虽然没有鲜血，可是气势无比微弱。

嘭——

烟尘散尽之际，场间又响起了他的笑声。

“桀桀桀桀桀……”他近乎癫狂地狞笑，“李圣又如何？你也杀不了我！世上哪有慈悲，只有强大才是根本。”

当他重新起身的时候，那边的几位大能已经颓然绝望。

连李圣都杀不了他。

那还有什么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就算是最虚弱的状态，现在的万法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李圣尽力了，但世人带不动。

“我就算死，也要打掉这厮一颗牙！”在其他人都近乎放弃抵抗的时刻，陆九嵬爆发出罡门兄弟的血性，再度凶猛冲锋！

嘭——

这一拳打中了万法尊者，可也被万法借力一翻，再度压倒在身下。

万法的口鼻溢出鲜血，彰显着他的虚弱，可见方才那一剑确实斩落了他许多东西。可还是那句话，人间强者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即使这样也不是残存的诸仙门强者能对付的了。

万法尊者俯视如同看蝼蚁一般，恶狠狠道：“死！”

就在他的右手要再度落下的时候，半空中陡然再度响起风雷的剧震，这一次来得更加凶猛澎湃！

炼妖塔！

远处的监国令双眸一紧，今天第二次惊呼那个名字：“楚梁？”

轰嘭——

镇妖塔重重压在万法尊者的头顶，无穷神索再度捆绑上来，将万法绑缚得死死的，场景重现！

虽然他此刻已经晋升，可经过李圣那一剑之后，他险些陨落，如今残存的状态未必有方才更强。

可现在的楚梁确实更上一层楼。

“魔头！”楚梁口中暴喝，“你的报应到了，长生大道也保不住你！”

“啊！你还没死——”万法口中发出愤怒的呐喊。

此前都是别人对他说出这句话，可是到了楚梁这里，似乎对方更像是那个长生的人。

他怎么这么难杀？

僵持时刻，是陆九嵬回过神来，猛地翻身，双脚向上，一记凶猛凌厉穷尽毕生修为的九天雷霆双脚蹬，重重将万法向炼妖塔踢了进去。

关键时刻，你永远可以相信罡门兄弟！

这一脚，踢出了万法的结局！

轰嘭——

万法正与楚梁角力这一蹬直接将他踹得飞起，身躯不由自主投向下落的炼妖塔，实现了一场双向奔赴。

咻——

杀戮无数的他，终于被炼妖塔收入其中。

轰轰轰轰轰！

进入炼妖塔后他还在死命挣扎，楚梁立刻将神识遁入。

就见到万法尊者一身金芒，被无数神索缠绕在一间巨大的铁牢中，依旧挣扎不休。这是唯一一个，被镇压到铁牢之内还能挣扎的人！

但这里已经是炼妖塔的主场，或许镇妖的威能削弱了许多，但新增的炼妖威能同样十分强大。

楚梁一咬牙，直接上前按动“炼”字。

轰——

剧烈的红芒直接从四面八方迸出，似乎比三昧神火更加炽热，万法尊者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

“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是这方天地欠我的，啊！我要拿回来！我有什么错？！我曾经遵守规矩，我曾经满眼慈悲，谁又曾对我怜悯？”

他的哀嚎，换来的是楚梁一次又一次的拍动“炼”字。

啪啪啪啪啪啪。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的红芒，大炼活人！

终于，在炫目的光芒闪烁间，万法尊者的身形再也不见，而是化作一团白色光华，飘了出来。

……

“结束了？”

在天王宗的山头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

那是天星老祖。

向来隐忍的他，感受到了天地间的道韵汇聚又消散、桎梏重聚又打开。

好像那个神圣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在白泽被杀后，身为人间最后的希望，他没有被要求去往阴华山参战，而是做他最熟悉的事情……隐忍。

他要躲藏起来，伺机而动。

事实证明他做得也足够好。

这一刻，天地桎梏重新打开，临界者又拥有了晋升的机遇。

可是……

“乌巢死了……西海神凰死了……白泽死了……万法，应该也死了……”

天星老祖的目光逐渐亮起。

“那不是我的时代来了？”

他兴奋地抬起双手，周身忍不住颤抖。只要重建聚星大阵，他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晋升的宏愿。世上不可能有人快得过他，他已经可以开始庆祝了！

从今往后，历史上将有我的一笔。未来的一千年，从北域冰原到南海归墟都要传颂我的名字！

苟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