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没过多久便是立春,只是不知是由于人类掌握了自然的缘故,还是自然仍是在操弄人类,近几十年来,自然界的气候像人类发明的政治一样,多变而又反复无常。
正值早春,地处北方偏北的北方机械厂,两天前还飘过一阵小雪,水坑还结着薄冰,本应是春寒料峭,但吹了一天一夜的西南风,突然像吹跑了两三个月的时光,一下子进入了懒洋洋的,只想睡觉不想干活的春困季节。骤冷骤热,人们不敢脱掉棉衣,万一老天一变脸,再来场大冻,就会得感冒。
太阳似乎已经得了感冒,并且正在发着高烧,它抖着通红的大脸,早早地跳出了寥落的原野,烧干周围本就不多的湿气,向着高空升腾。
原野上那座规模壮阔的北方机械厂在初升太阳的映衬下,迎来了新一天的明媚晨光,偌大的军工厂自有着固有的规则和节奏,紧张而又紊乱:有的地方人喊车鸣,人为的制造热烈的气氛;有的地方却停工待料,工人们安闲的,慢腾腾的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放眼望去整个北方机械厂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再加上又是个难得的晴朗暖和的好日子,所有人都有种春暖舒畅的愉悦。
然而在这片规模庞大的厂区内,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这般春困喜人般,令人既慵懒又舒服,好似真的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一般,就比如说,此时此刻北方厂厂部会议室就让人觉得有种寒冬凛冽,剑拔弩张的感觉:
“不行!我绝不同意!”没等厂长助理廖永yuǎn把相关的文稿读完,坐在一侧的顾问委员会总顾问祝光荣便单手撑着桌子,长身而起。凌冽的目光从在座的出席此次厂党委扩大会议的北方厂各级领导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坐在主位上,正捏着中华香烟吧嗒吧嗒细细品味的谢朝阳,怒色腾的一下将毫无血色的脸颊映得绯红:
“谢厂长,我不反对咱们厂引进国外的先进设备,更不反对学习他们的技术和管理经验。然而万事都得有个度,一旦超出了界限,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就像现在这套与美国合作的方案,对咱们厂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谢朝阳将手上的烟蒂在身前的烟灰缸里用力一顿,笔直的烟杆便赫然立在烟灰缸的中央,进而直起身子抬起松弛的眼皮毫不在意的瞥了起身而立的祝光荣:
“我想好处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刚才小廖在讲解方案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美国引进先进的生产线和相关技术。既能让咱们生产技术和工艺有一个本质上的提高,又可以在时间上争取有利于我的效益,同时,还可以填补我们国家多项空白”
“空白?哼!我看是让咱们拜拜!”没等谢朝阳把话说完,祝光荣怒气十足的话语便将其无情的打断,进而毫无惧色的盯着最在上手的谢朝阳,一字一顿的质问道:
“美国人就那么好心?他们就那么心甘情愿的把核心技术给咱们?所要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美元钞票?我看他们更多的是想掐住我们的脖子,用一种旁人都看不见的手段摧毁咱们整个军工系统的根基还差不多。咱们当年都已经被苏联卡过一次脖子了,难不成现如今还要让人再卡一次?”
“老祝。这回的情况跟十几年前苏联援助时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可是经过认真研究,激烈谈判才取得成果,美国人虽然滑头,不过确是个尊重契约精神的民族,比北方的老毛子要好很多。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卡脖子的事情,还有就是咱们厂马上就要上马新式坦克项目,我知道老祝你一直想回到研制一线,既然如此。此次新式坦克就让老祝你挂帅研制怎么样?”
谢朝阳脸上和颜悦色的解释着,但心里却恼怒异常,如果要是厂里的其他人如此站出来激烈反对,甚至当众打断他的发言,谢朝阳估计早就拍着桌子站起来的骂娘了,然hòu在连放几个大招把反对者打得永世不得翻身才算了事,可现在他所面对的祝光荣却不同于其他人,不仅是厂里比他谢朝阳还要老的老资格。
而且是整个北方机械厂最为倚重的技术权威,也正因为如此,谢朝阳不能不顾及祝光荣这位老专家,老权威的身份,心中即便在有气也不得不暂shí按捺下来,甚至抛出让处在激烈反对位置的祝光荣担领衔将开展的新式坦克的研制工作,这颗多大无比的橄榄枝,说白了就是想用此种办法让祝光荣消停点。
可祝光荣可不吃这一套,他是个搞技术出身,担任一线研制负责人时,只要厂里的大政方针符合厂子和职工的利益,即便是有些细微的瑕疵,祝光荣也不会站出来明确反对,算是厂里出了名的老好人。
然而这次不一样,谢朝阳和廖永yuǎn说提出的与美国合作的方案,明摆着就是一个陷阱,这要是跳进qù,整个北方厂必然会沦为一个被人剥去全部外壳的煮熟了的鸡蛋,到时候是揉扁了还是搓圆了,全得看人家美国人的脸色,要是这样的话,就不是卡脖子而是直接缴械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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