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杀伐之上还未有来得及表现,已然傲岸地驶入了失落之河。
祝唯我、卓清如、季貍,包括季貍的那一只白狸猫,在这一刻全都恢复了视觉与听觉,失落的见闻尽被夺回!可以目视、乃至于重新思考这条失落之河的本质。
“我知道了……”季貍说道:“阴阳真圣的传承,不是留在某个具体的方位,而是留在祸水之中、关于‘方位’的概念里!”
似于阴阳真圣这等层次的传承,若只是简简单单留在某个莲子世界,恐怕早就被攫取,或者被无处不在的恶观破坏。
而整个近古时代是十万三千年,诸圣时代又是近古第一幕……
阴阳真圣的传承藏在祸水,迄今已经太多太多年。
它的存续方式、传承方式,必然也要超出想象,拥有跨越时光的力量。
藏在关于“方位”的概念里,用失落之河为护城河,果然是真圣手段。
宁霜容在此时收回她的剑,作为剑气罗盘的催动者、失落之河的引发者,继承了剑阁官长青遗留剑意的她,是现场几个神临修士里,唯一保留了见闻、不曾迷失的。
但催动她目前层次所不能企及的隐秘,使得她消耗巨大,剑气上的消耗由姜望替代了,心力的损耗却无人能担。
所以她的表情很有些疲惫。
此刻立于见闻之舟,俯瞰失落之河,看着依然看不清的混淆的河流,有些怅然地道:“姜真人,我们现在驶向何方?”
清新绿裙立白舟,河风吹发在中流。
官长青已经找到了阴阳真圣的传承,甚至以剑阁独有的秘法,留下唯剑阁真传能得的讯息……那又是因为什么,没能去接受传承,而坐困枯死在那方莲子世界呢?
祸水危险重重,号称现世最凶恶,尤其现在还身陷失落之河。
但立于此舟此人侧,她很有安全感。
姜望只道:“看这条河要把我丢去哪里。”
祝唯我、卓清如、季貍他们都在观察失落之河,这等混淆一切,覆盖视线听闻,甚至吞噬念想的河流,即便是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在见闻之舟的庇护下,他们才可以稍作观察。
对此般河流的观察,亦可算是对洞真资粮的补充,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唯独是斗昭,观察了半天脚下的见闻之舟。在心里设计了十三种针对方法——暂还不能说破解,因为并未真正感受其威能,了解得也还不够。但已经可以有大概的应对框架,真个对上了,绝不会措手不及——这才风轻云淡地看了一眼姜望:“这门道术不错。”
姜望双眸皆为赤金,暗以三昧火线,潜游于失落之河,寻找千万年来,失落此间的见闻。随口道:“比起斗氏的彼岸金桥,那还差得太远……斗兄有没有什么补充?你觉得我在船上架一道桥怎么样?”
即便是斗昭,也愿意承认见闻之舟的厉害。但姜望拿彼岸金桥做对比,属于是跨星河碰瓷了。
他审视着船舷两侧翻滚的混淆事物:“我觉得你认真驾船,不要多想。”
纯白之舟劈风斩浪,穿行在失落之河。生活在道历三九二三年的年轻人,追寻近古时代的回响。
在某个时刻,长相思和天骁都蓄势待发,那汹涌翻覆的混沌事物,刹那一空。
见闻之舟跃出失落的河,飞在空中——
散成千丝万缕的见闻线,如旋开的花束,尽都收回姜望的赤金眼眸。
众人出现在一条漫长的甬道里,两侧是一望无际、直抵天穹的高墙,前后左右,分出八条岔路。前路曲折,不知通往何处。来路空无,那呼啸而过的失落之河,已然呼啸过去了。
卓清如举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段绳索,那是她的‘法之准绳’,略一分辨后,便道:“我们在失落之河的某一段,时空之书的夹页中。看来这里的确是阴阳真圣的传承地。”
宁霜容道:“我剑阁前辈遗留的剑意里,只有引出失落之河、靠近传承之地的方法,没有更多信息。他应该只是得到了阴阳真圣传承的信息,但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探索。”
季貍轻抚雪狸猫的后颈毛,侧耳听它喵呜了两声,才道:“这处迷宫,雪探花也找不到出路。”
她移步上前,屈指轻叩高墙,声音仿佛被墙壁吞食了,闷闷的并无响动。
她又提起画笔,凭虚而描,画一条黑色的细长猎犬,无声无息地跃出,如影子一般,贴墙而奔,一瞬间就消失在转角。
“消失了。”她说道。
不是细犬在视野里消失,而是这道法术已经被抹去。
祝唯我不说话。一缕金色的火焰,在枪尖无限凝聚,也愈发明亮刺眼。在那最为明亮的一刻,化成璀璨光线,疾射而出,在甬道转角迅速折转……却突兀地断在那里。
像是一根实质存在的线,在那里被斩断了。
这座迷宫不被允许探知。
目光的尽处,也是所有光线的尽处。
斗昭也不另外再做什么验证,只道了声:“我前,你后。”
便提刀迈步,率先走进这座阴阳迷宫。
卓清如、宁霜容、季貍、祝唯我走在中间,分据两侧。
姜望落在最后,统摄全局,随时应变。
阴阳迷宫的高墙无限与天相接,墙砖之间并无间隙,有的只是规则间的分野。
姜望的目光巡行其间,感受古老时代的规则力量。
诸圣时代曾经盛极一时,“圣者”已然是最接近超脱的层次。
为何后来不再有?
为何诸圣都如烟?
诸圣失败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最近的一个有可能成圣的人,无疑是太虚祖师虚渊之,他开创玄学,借太虚幻境大肆发扬学说。
成圣肯定比超脱简单得多,而又有打破现世极限的力量,远强于常态真君。
虚渊之若行此路,未见得不是那一次太虚会盟时的破局之法。
但他为什么没有这样选,仍然是坚定地要走两条超脱路呢?
是因为现世显学不可能被统一,大成至圣的路已经确定走不通,虚渊之志在超脱不轻移?
姜望自问不是那种生而灵慧多智的人,所以如饥似渴,常常注视着前人的路径,观想前人的所思,学习前人的智慧。
一路往前走,不放过任何细节。
最前面开路的斗昭,则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他倒提天骁,大步而行,高墙之上物景不同,有的空白一片,有的纹路复杂。
其中许多图案,他都认得出来,知道是一些“概像”。代表的是近古时期阴阳家与其它学派的一些学术争论,当然都是阴阳家占上风的名篇。
这些“概像”具备意义深远的道韵,若能深究其义,当能有所获得。
但他只拣自己最关心的掠过一眼,对于其它内容看都不看。
大道一条,主干一枝,他不需要那些繁杂的东西。
掌中天骁,已是天下。
他的皮肤之下,有隐隐的金芒跳动,号称“万劫不坏”的斗战金身随时待发。传承了这么多年的阴阳迷宫,总该有些危险发生。
行走在这样的地方,他并不期待传承,但很期待危险。他期待近古时代消失的杀法,期待见证阴阳真圣的锋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