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
陆青峰忽的见着一人。
这是一老妪,手执一剑刃拐杖,挺直着腰背,但白发苍苍容颜苍老,脸上一块块斑纹也遮掩不住。
修行人大多容颜永驻。
这老妪如此衰老,若非有意为之,便是寿数到头,生命流失太迅,以至于难以驻留容颜,只能不住衰老。
最多还有几十年可活。
一如当初陆青峰在落霞宗中见着的那位太上长老岳灵犀。
细看一眼。
眼前这老妪与当初那位岳灵犀长老还颇有几分神似。
“师姐。”
陆青峰默默看着,心中愈发感伤。
待得升仙大典结束。
只见老妪随着一众玄元宗修士离去,一出玄元峰,便各自乘船而去。老妪所去的方向,却是银霜峰。
银霜峰。
一株株银霜树生长,显得仙气盎然。
老妪径直往银霜峰外一座山头行去,她不喜热闹,特意在距离银霜峰不远不近的位置开辟了一处洞府,以为修行之所。
小山无名。
老妪将之命名为‘上阳山’。
回转上阳山。
却见有两人早就在等候。
一个是身着银霜峰事务长老衣袍的老者,一个是面容姣好身段修长的年轻女修。两人见着老妪回来,那年轻女修眼中一亮,黄袍老者却上前,冲着老妪张口道:“师弟周明,在此等候岳师姐多时。”
老妪看向黄袍老者。
她早年被好友背叛,故而一生再难与人交心。半道借着曾共患难后发迹的好友相助,入了玄元宗,也一向是独来独往。
但是这黄袍老者她却认得。
正是银霜峰中,掌管洞府、山峰分配的周明长老。权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把持着洞府分配的权利,在一众弟子中倒是有不小分量。
老妪移目,又看向那年轻女修。观其气机增长,颇有些不稳当,应是刚刚晋升灵虚,真元无时无刻不在激增的缘故。
如此年纪晋升灵虚,今后必定前途无量。
心中有些洞明。
她冲着周明微微颔首,淡淡道:“周长老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周明呵呵笑着,指着一旁年轻女修,颇为和气道,“这是韩霜,前些日子晋升灵虚,今后有望冲击我银霜峰真传之位。只是苦于好洞府都被真传和老一辈的灵虚占据,没奈何,小辈修行不好耽搁,所以师弟就厚着脸皮过来,想向师姐在这上阳山中讨一处地来开辟洞府,好让寒霜落脚修行。”
果然。
老妪心中暗道一声。
见周明和和气气,老妪摇头道,“小辈修行自是紧要,老身将死之人,思念故土。一早有意离去,回聚云山脉走走。这上阳山被老身经营数百年,也算是一处不错修行之所,荒置的确可惜,周长老看着处置便是。”
老妪说着。
便走进洞府。
不多时,似是收拾妥当,伸手一招,将洞府内外阵旗收走。又冲着周明、年轻女修微微颔首,蹒跚离去。
“岳师姐。”
周明看着老妪远去,背影身形凄凉,面容羞愧,连忙上前追赶,“岳师姐这是作甚?”
老妪抬头,只静静看着挡在身前的周明。
周明看着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眸,愈发羞愧,连声道,“岳师姐恕罪。此事的确是师弟孟浪了,只是想着师姐孤身一人,有弟子在上阳山开辟洞府,也好作伴。”
说着。
周明又躬身接连赔罪,口中道,“既然师姐喜清净,师弟便明白了。今后绝不再将后进弟子安排在上阳山。”
说完,周明便带着年轻修士大步离去。
……
下了上阳山。
韩霜蹙眉,不解道,“上阳山这位不是一向独来独往,早年间更是托了关系才进来,如今油尽灯枯,舅爷爷何故这般惧她?”
她的确有些不理解。
这上阳山被经营数百年,比银霜主峰上的不少洞府都要好,是难得的修行之所。她早就相中,又知晓上阳山主人在银霜峰、玄元宗都是边缘人物,这才求了舅爷爷来讨要。
待十数年、数十年后,老妪故去,这上阳山便是她一人独占。
岂不美哉?
只是不知,为何老妪明明将上阳山让出,舅爷爷又赔罪出山。
“岳师姐的确是边缘人物,无权无势,膝下无弟子,周遭无亲近师兄弟,独身一人。”
“但昔日毕竟为宗门冲锋陷阵,牺牲不少。”
“又是接近油尽灯枯。”
“若是岳师姐同意,让你在上阳山开辟洞府自是好的。可她素来喜清静,分明不愿。宁愿让出上阳山,回那聚云山脉。”
“一路劳顿,临老无所居,让我如何忍心?”
周明回首看着上阳山,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不成真人,终究只有**百年好活,我将来怕是也逃不过这一遭。”
不忍心。
易地而处。
若是他日后年老体衰,也被人夺去洞府,恐怕很难做到这般淡然。
摇摇头,见韩霜似懂非懂,不由语重心长道,“你新晋灵虚,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悟不透也是常理。回去闭关三年,好生琢磨。待琢磨透了,再出来行走历练,免得惹下祸事。”
“闭关三年?”
韩霜有心反驳,却见舅爷爷神色坚定,哪敢出声,只得闷闷点头应下,“是!”
……
上阳山。
老妪看着周明、韩霜二人下山离去,自嘲一笑,又回头看向山中洞府,摇摇头,“此地无甚留恋,不如归去!”
低声呢喃着,却不回洞府,继续往山下走去。
正此时——
“师姐当年在上阳国,立妙音城,何等霸道。”
“今日这二人欺上门来,自己不要面皮,何故给他们留情面?”
耳畔传来一道熟悉声音,直令老妪呆立当场,旋即面上笑容绽放。
……
上阳山洞府。
陆青峰与岳妙音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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