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坐车到平江,将手头积压的事情处理了一圈,就前往父母的宿舍。
自从杨峰同志调入省招商局以后,组织上也就给他分配了宿舍,想要自住的房子也有,但得等分配,运气好了,刚来两个月就能轮上,运气不好,等个三五七年也有可能。
不过,省招商局的条件着实不错,宿舍亦是独门独户的筒子楼,一层五六家,共用一个厨房,房内的面积有四五十平,没有公摊的情况下,算是较大的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位置就在工作单位不远处,属于平江市中心的范围,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若是再过个二三十年,这样的房子自然是落后太多了,甚至不用二十年,最多十五年,平江市就将当年的简易楼和筒子楼拆的差不多了,省委省政府的单位更是早早的享受起了有阳台有书房有卫生间的新格局。
但在84年的当下,厨卫不全的简易楼或筒子楼,好歹都是楼房,一般的单位分房能分到这样的就很高兴了,也就是招商局从商业局里拆分出来,有点家底,才能用楼房当宿舍。
然而,当下人喜欢这样的房子,杨锐却不怎么喜欢。
他进屋的时候绕了一圈,就觉得房内狭小而拥挤,家里以前做的家具都偏笨重,搬进来之后更让房间逼仄。
“我给你们买套房吧。”杨锐脱口而出,说道。
刚刚入住不久的房子,有的是收拾的地方,锐妈忙里忙外的,见杨锐来了,又张罗着要包饺子,口中笑道:“这个房子不是比老屋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门口就有菜市场,卖鱼的天天都来,卖调料的,辣子就有七八种,西寨子乡的条件哪里比得上。”
杨锐见老妈喜气洋洋的,也跟着高兴起来,比起做乡党委书记,老爹杨峰的权力感肯定是降低了,但生活条件是显而易见的变好了。
现在的农村、乡镇、城市和中心城市的区别实在太大,从西寨子乡到溪县还有点感怀的地方,从西寨子乡到平江就是脱胎换骨了。
杨锐笑笑,说:“老屋是大院子,接地气,院子里还有树,面积比这大几倍都不止。再说了,以前在西寨子乡,再好的房子又能怎么样,平江的选择就多了,咱们找个大房子,起码我来有个住的地方,其次,现在的房子没有厨房,做饭也不方便不是?”
他最后两句话果然说动了老妈。
锐妈一想也是,决断道:“那就找房子,先别让你爸知道,他刚到单位,光想做事业,不管咱们娘俩的死活,我找你二舅问问。”
二舅段瑞是溪县的纤维组织部长,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但舅母宋雁在南湖货运段,接触的南来北往的人就多了,平江的公司应该也能联络到。
杨锐转身周围,小声道:“要说的话,现在的宿舍也不合规的吧,老爸就不反对?”
“总得有个住的地方不是,难道让我们去和单位的小年轻抢位置?这还是我说服你爸要的,还好他没学全你爷爷的性子,否则,发扬一下风格,咱们还得住下面的平房。”锐妈说起这方面的事,总是愤愤不平。杨家和段家在处事风格上,显然是有巨大的不同的,此等分歧大约也是改不掉的。
杨锐有些好笑,道:“最后不是没发扬风格嘛。”
“那是他担心我要调去建委,怕我通过建委要房子。”锐妈哼了一声,为自己的威胁点了个赞。
因为是组织调遣,所以,锐妈的工作也由省政府解决,这个年代,调派干部皆是如此。
杨锐无奈的道:“咱们就找私人买房子好了,我手里正好有一大笔钱,买一栋楼都够了。”
“知道你搞技术赚到了钱,不能这样话,找一间差不多的就行了。我这两年也攒了点钱,买房够用了。”锐妈接着琢磨道:“最好就在省政府跟前,生活方便,菜市场我也逛熟了……”
84年是没有开放商品房交易的,但民间私下里的买卖行为仍然是有的,比较典型的是北京和上海。北京是因为太大,有些人换了工作,或者新分配了工作以后,住的很远,每天上班太累,于是找有相同需求的人互相交换房子,这是私底下的行为,最多就是写个条子算完。
上海是因为人均住房面积小,有赚到钱的,或者有家底的,再或者有海外关系的家庭,都会想方设法的改善居住环境,加上大多数的单位都缺乏改善住房的条件,也就默认了私底下的房屋买卖。
而在平江,买房行为更像是后世购买小产权房,除了一纸手写的合同以外,再没有多少凭仗。
这样的合同,上了法庭自然是没有法律效应的,但在此时的中国,人们有纠纷了也不上法庭,甚至政府都无法以法律条文来运转,否则,满街乱跑的小贩,早都应该投入监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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