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井九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那根青色光绳向手腕里陷入更深,从视觉上看好像已经到了肉里。
青色光绳在手腕上,痛楚却在他的眉心。
那份痛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昏昏沉沉,难受至极,有些像普通人的严重鼻窦炎——不是钝刀子割肉,是有个木锤不停地在砸你的脸,要把你的脸砸扁。
来自神魂深处的烦人痛楚,便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脸色变得比雪姬还白。他罕见地给自己倒了杯烈酒,看了两眼却没有喝,对雪姬说道:“隐约记得,在操场上你最后……”
雪姬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像牧羊犬看狗般同情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抵到了他的双眼之间,度过去一道极其寒冷的气息。
井九的睫毛上瞬间生起一道冰霜,平平无奇的脸顿时多了些诡异的美感。
片刻后他打了个寒战,手腕上的青色光绳淡了些,眉心的痛也轻了很多,随之而来的变化则是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如果他的传人能够控制中央电脑,也就意味着你会被他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井九的状态,花溪忽然对雪姬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非常明显但并不拙劣的挑拨离间。
雪姬与井九这样的存在最在意的就是自身的存在。这里的存在一词已经包括了自由存在的意思,他们绝对无法接受被别人所控制,不管是以何种方式。
雪姬没有理会花溪,可能是因为她有些累,不想说话。
井九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花溪缓慢而认真地解释道:“……我刚才……那句话没有说完,你应该还不知道,她趁我没醒的时候,让我接受了她的请求。”
花溪的身体里现在是那个少女的意识,她确实没有看到那个画面,震惊而且恼火说道:“你居然愿意成为她的剑,也不愿意成为沈青山的剑替人类出力?”
“替你们出力,可能会死。”井九有些像喝醉了酒,有些口齿不清说道:“而且就像你说的,那些孩子现在可以控制她,所以我们之间是平衡的,双方面的控制,就是不控制。”
花溪沉默了会儿,说道:“不是双方面,现在等于你的那些传人可以间接控制你。”
井九说道:“你想多了。”
花溪说道:“你怎么确定几百年不见,他们还是他们?”
井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不聊了。”
花溪嘲讽说道:“你真以为这场战争已经分出了胜负?”
井九说道:“是的,等雪姬恢复,我们就去杀了沈青山。”
花溪微笑说道:“我觉得你对自家宗派的祖师了解不够多,如果你们联手,也许真能杀了他,问题在于如今你根本不敢醒着在他面前出现,真以为雪姬天下无敌?”
雪姬转过身来,用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神情漠然地嘤嘤了两声。
……
……
时间缓慢地流逝。
巨型战舰里没有人再说话。
系统自动播放的轻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可能是雪姬嫌太吵。
伽雷通道就要走到尽头,不知道到底离出口还有多远,这是时间上的判断。
雪姬忽然伸手放出一道寒意。
一个巨大的冰块把花溪冻在了中间。
那个冰块不是完全实在的,有一部分活动空间,足够她在里面翻身,伸懒腰。
很明显这不是普通的水变成的冰。
这冰坚固的难以想象,也寒冷的远低于零度。
花溪的小脸很快变红,然后变白。
她隔着冰块盯着雪姬说道:“真不怕杀了我,外面再多一个我?”
雪姬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花溪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至少身体很熟悉,仿佛曾几何时有过相同的遭遇。
井九解释道:“我大概记得,这一年多时间,每个夜里她都会把你这样冻起来。”
花溪睁大眼睛,震惊问道:“为什么?”
井九说道:“应该是实验,看能不能完全隔绝你与外界的联系。”
以雪姬的境界实力,还要连续实验或者说演练了一年多时间,那必然不会留下任何漏洞。
——这个从地下水道开始的局太可怕了。
花溪生出无望的感觉,只好扔出了最后的稻草,说道:“可你们还是爱人类的啊~”
雪姬与井九从地下水道开始布置的这个局,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要获得自由。
所谓自由就是摆脱那位神明给他们留下的使命,也就意味着放弃对人类的责任。
花溪的这句话便是落在这个地方。
井九与雪姬静静看着花溪,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非常荒谬。
花溪抱着双手,像是祈祷又像是赞美,看着井九的眼睛认真说道:“在望月星球,你帮那些人打开了合金门,杀了那么多暗物之海的怪物。”
接着她望向雪姬说道:“你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消灭了那九个处暗者。”
是啊,你们看似冷漠无情,在雾山市居民楼里不理世事,可最终还不是做了这么多事情。
这不是爱还是什么?
井九说道:“你还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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