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剑光进入任何事物,都可以将该事物内在所有细节之间的联系斩断,换句话说就是切碎。
按道理来说,那道剑光从白真人身体里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变成了碎片,就此死去。
但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就在那道剑光进入她掌心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深处亮起了一抹极其明亮的金芒。
那道剑光在她的身体里似乎遇到了某种屏障,最终只贯穿了她的手臂,带出来篷如雨的血花。
白真人转身如云,飘然而入血雨之中,就此消失。
看起来她竟是动用了最后的那张主箓,如此才避过了杀身之劫。
就在她消失前的那一瞬,阳光照亮了她的脸,隐约能够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那道剑光破开海浪,回到通天井的上空,显现出井九的身形。
他望向东南方向,眼里闪过一抹剑芒,看到了阳光里那道若隐若现的气息波动,再次化作剑光追去。
……
……
不管是化身剑光的井九,还是手执仙箓的白真人,都是这片天地最极致的战力。
除非白刃仙人复活,又或者雪姬回来,世间再找不到如此强的人,便是曹园也不行。
只有他们有资格彼此追杀,事实上,他们也在极短的时间里成功地重伤了对方一次,却不知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白真人遁入天地之中,剑光追之而去,东海畔再次回复了安静。
微风吹过,青帘微飘,然后裂解成无数碎片,露出了轿中人的脸。
水月庵主看着就是一位寻常清秀的少女。
此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带着血,为了接住白真人的那一掌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只有如此才能觅到偷袭白真人的一线机会。
清晨的时候,那道剑光在人间寻找白真人,曾经在东海畔停留了片刻。
也就是那时候,童颜为井九定了这个偷袭的计划。
那之后井九回到云梦山听到麒麟的那段话,去了无恩门,然后被白真人偷袭成功。
童颜看着破损严重的青帘小轿,问道:“庵主可还好?”
水月庵主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知道自己在修行界的名声不怎么好?”
童颜平静说道:“知道。”
他曾经是中州派的天才弟子,却忽然叛出山门,消失无踪。
直到这些年,修行界才知道原来他竟是转投了青山宗。
但这些其实并不重要,对水月庵主这样的大人物来说,童颜令人不喜、甚至隐隐忌惮的是别的方面。
比如先前白真人自天而降时,他苍白的脸色、无助的眼神……
“骗到自己曾经的师父,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水月庵主有些情绪复杂问道。
童颜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
……
前皇朝陵墓在天寿山的最深处,天光穿过井九撞破的十几个破洞来到此间时,已经变得非常暗淡。
白玉棺椁已经变成了满地雪屑。
一个容颜清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看着手里微微裂开的龟壳,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他看着就像在赏雪、准备吟诗的书生。
但那身明黄色的皇袍,自然散发出的淡淡威严与真实的皇气,都在昭示着他的真实身份绝不是这般简单。
他便是萧皇帝。
前皇朝的子孙。
数百年前天下动荡的真凶。
朝天大陆的最后一位遁剑者。
他还有个身份是太平真人的同伴,也可以说是军师。
以天地为炉,青烟灭世,便是他与太平真人共同设的局。
这个局看似壮阔而粗砺,实则非常精细,他在大泽畔算了整整百余年才最终确定所有细节。
然而太平真人还是死在了青山隐峰里。
眼看着数百年的苦心孤诣尽数化作泡影,白真人出现了。
“吾道不孤。”
萧皇帝感慨了一声,向着陵墓外走去。
无数皇气同样向着陵墓外散去,微微带动他的皇袍,随之而来的是寒意十足的阴风。
如何能不感慨?
这里埋葬着的是他的列祖列宗。
来到陵墓正庙之外,萧皇帝回首看了一眼殿上的匾额,微微挑眉。
无恩门竟敢把先祖的陵墓拿来当山门,那便应该被灭门。
数百年前,他便是在这里向整个人间发起了第一次复仇。
那一次他失败了。
这一次难道还会失败吗?
“你是谁?”
一道声音在石阶下方响起。
萧皇帝转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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