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趋闭上了眼睛,用眼皮挡住了这一击。
擦的一声厉响,十余里外山崖间一棵枯柳断成了两截。
老人枯瘦的身体里涌出无限的的力量,举起井九的身体,向掠至身前的南忘砸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南忘倒飞而退,砸进数里外的山野里,溅起无数沙石,烟尘里隐隐可以看到一个洞口。
南趋无法摆脱井九的手,竟是把他当成了武器,直接把南忘轰进了崖石深处!
白猫发出一声诡异而可怕的尖叫,从井九的肩头跳下,抱住了南趋的头,拼命地挠了下去。
如果被普通的家猫挠一下,最多只会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但它是青山镇守白鬼大人,每出一爪便等若通天一剑!
荒山里到处都是亮光与恐怖的剑意,崖山倒塌,烟尘大起。
烟尘外响起南忘愤怒的声音:“我日你先人!”
她双手握着锦瑟剑破空而起,向着南趋的头顶斩落。
南趋面无表情,握着井九便向锦瑟剑砸了过去。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南忘再次重重飞出,震塌了半座石山,难以爬起。
烟尘里,白猫还在疯狂地攻击,如一道凌厉的白光,凄厉的猫叫不绝于耳,仿佛叫春一般。
南趋闷哼一声,握着井九向它砸了过去,竟是如暴雨一般,数息之间便砸了数百记。
只听得一声凄惨的猫叫,白猫被井九砸中,落在了野草里。
……
……
“没想到你这个老魔头居然最后也算是得了大道,莫非剑道最后都会走上剑人合一的道路?”
天空里再次响起柳词的声音。
在他的声音里没有畏惧,没有搏杀之前的冷厉,只有平静以及随之而来的自信从容。
他看着南趋同情说道:“可惜你不是第一个走上这条道路的人。”
开创新的剑道,如同发现天地间的至理,第一个做到的人当然才是最重要的。
各宗派的修行者们有些吃惊,却不怎么相信,以为柳词真人是想扰乱雾岛老祖的心神。
他们看不懂南趋的剑鬼之道,但也明白这种可怕至极的剑道绝对不是哪家宗派的什么秘传功法。只有南趋这样的剑道奇才,经历道树被毁、初子剑被夺、被困雾岛的独特经验,再用数百年时间才能开创而出。
这样的条件,不要说是青山宗,就算是整个朝天大陆,到哪里再去找出第二个人来?
听到柳词的话,南趋有些吃惊,然后很快冷静下来,说道:“不可能,如此天才的剑道想法,只有我能做到。”
当年他的道树被道缘真人用青山剑道斩毁,初子剑也被夺走,境界停滞不前,被迫才行了险招,把自己的身体逆修成剑,然后再以剑丸侵身,把神魂尽数付于剑鬼,颠倒主次关系,才成就如今的神奇剑道。
“你的剑道确实别出心裁,先用南蛮部的拘魂之法炼剑鬼,再以雾岛阴火炼体为剑,相辅而起,不可谓不妙……
听着柳词的话,南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对方明显对自己的剑道有所了解。
“……只不过这个法子青山早就有了。”
西海很安静,只有微波起伏与柳词的声音。
“还有件事情我想澄清一下。”
柳词说道:“其实我有剑。”
承天剑鞘现于他的身前。
南趋微微眯眼,说道:“这是剑鞘。”
谁都看得出来。
“有剑才需要剑鞘,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柳词说道:“请。”
他看着南趋。
这声请却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左手握住承天剑鞘,右手握住空中某处,缓缓拉出。
没有剑从虚无里生出。
整个天地却都听到了一声剑鸣。
……
……
荒山已塌,破庙已无,野草成霜,野尘渐静。
南趋脸上与颈间出现无数道极细的白痕,看着很恐怖,受伤却是不重。
野草里,白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已经被血染红,不知道断了几根指甲。
最惨的是井九,他脸色苍白,每个毛孔都在溢血,看着就像个血人,剑元也消耗了极多。
白猫的牙也断了半截,血从嘴角不停滴落,没有再去撕咬南趋,而是盯着井九,眼神极为复杂。
它没有说话,但谁都看懂它眼神里的哀求之意,似在求井九答应什么。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不知道它究竟要井九答应什么,难道那便可以逆转整个局面?
更没有想到的是,井九没有理它,而是向南趋很认真地提出了几个问题。
“红灯笼已毁,剑鬼无法回到这个身体,那么哪个你才是真的你呢?”
“如果杀了这个你,活下来的那个你还是你吗?”
“那个你是你自己吗?”
你死我活的时候,忽然开始讨论这样的问题,怎么看都很诡异。
南趋却真的给出了答案,而且明显经过了很认真的思考:“活下来的那个我,就是我。”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有道理。”
远方传来一声剑鸣。
那是邀请。
请归。
换作以往,哪怕再多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接受。
今天他的想法变了,因为他想与南趋比较一下谁才是剑道的最强者。
青山还是雾岛。
我还是你。
于是他接受了柳词的邀请。
然后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