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通一副衷心受教的模样离开了房间,张安世就叹了口气。
说句大实话,以前接手钱庄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怨言的,毕竟,霍光走的是纯粹的仕途,一开始就担任了皇长子的左拾遗。
这是一个极为清贵的官职,只要霍光不跟皇长子闹掰,这一辈子的富贵权势就有了盼头。
张安世总想继承自己父亲的遗志,成为大汉国的执法者,他也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甚至不惜可是,先生在安排他的时候,却把钱庄硬生生的塞过来了。
“学生是穷鬼不假,您也不能把学生绑在金山上吧……”
张安世瞅着钱庄外边喧闹的市场,很是失落。
钱庄的力量非常的庞大,大的超乎了张安世的想象,自从成为云氏钱庄大掌柜之后,张安世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的疲惫。
金钱会引发很多变量,每一个变量都是一个新的领域,每一个新的领域里,似乎都看不到尽头。
这对一个想要挑战世界的少年人来说,是最好的行业。
后悔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张安世的身上,当张安世凛然察觉自己居然开始后悔了,心中就充满了不安。
眼见天色已晚,他还是带着护卫乘坐马车去了扶荔城,此时此刻,只有先生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从富贵城到扶荔城,车马粼粼,天色从晦明最终变成了黑暗,张安世觉得这个过程,就像他的心一样,正从光明走进了黑暗。
漆黑的大路上,总有一些行商还在赶路,波光粼粼的渭水上,也有挂着灯笼夜航的船只。
深夜时分,张安世的马车才赶到扶荔城外,此时的扶荔城城门紧闭,按照大汉军律,城门关闭之后,不到日出之时不得打开。
听到李陵的禀报,云琅披衣而起,张安世这个时候来到扶荔城,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城门自然是不能打开的,云琅即便是主将也不能下这样的命令。
于是,他跟刘二两人就乘坐吊篮下了城头。
张安世在城门前点燃了一堆篝火,他就坐在篝火边上,熊熊燃烧的篝火驱走了围绕他乱飞的蚊蝇。
云琅没有靠近篝火,毕竟,六月天的晚上点燃篝火取暖不是一个神经正常人干的事情。
看到张安世无精打采的模样,云琅心头有些恼火,张安世最近的表现不太好。
云氏钱庄扩展的速度太快了,变化太多了,尤其是将蜀中的生意囊括进来之后,张安世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先生,学生最近过的好累。”张安世瞅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低声道。
“累了就休息。”
“学生有力不从心之感。”
“那就证明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把钱庄操持到现在,已经是你能力的极限了。
感到累,感到无助是必然之事,你想放弃钱庄的位置吗?如果想,我允许。”
张安世低头道:“学生让您失望了。”
“是你对自己失望了。”
“学生如果离开,谁来接手我这一摊子?”
云琅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张安世的身边,伸出手朝张安世发胖的面颊,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这记耳光响亮而清脆。
张安世摸摸挨打的脸皮,对云琅笑道:“这还是您第一次教训我。”
云琅点点头,抬手又抽了张安世一记耳光,见张安世双手捂着脸颊不做声了。
这才慢悠悠的道:“知道我为何从不打你吗?”
张安世摇头表示不知,但是,他很肯定,他之所以不会挨揍,绝对跟他父亲无关。
“你父亲临死前要我好生管教你,我这人一向不会听别人的话,尤其是听一个将死之人的话。
所以,我对你倾注了足够的耐心,用有别于霍光的教育方式来培育你,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成长。
现在看来,你父亲的话是对的,我对你过于宽容了。”
云琅抽完张安世耳光,把话说清楚,就重新坐着箩筐上了扶荔城,把城外的广阔世界留给了张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