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厉天佑冷哼一声,“这厮手上几千条性命,你霸刀营说包庇就包庇,说勾销就勾销,真是好大的气派。我为着城内和气,不愿正面逼迫,否则你以为我宣威营就怕你霸刀庄如今在这里区区八百人么!我今日杀了他,你们异日要为他寻仇,也尽管来便是!”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庄主说的。我刘进只是小人物,可庄主让我跟随宁先生,你们要动他,便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侧面一名高瘦汉子拔出剑来:“取你性命还不简单。”
“那便来啊。”这年轻护卫锵的一声擎刀在手,他是阿常的弟子,这一招霸刀的起手式“回护天柱”法度森严,也不知练了多久。霸刀最重气势,这起手式虽然名叫回护,但双足微沉,双手擎刀在侧,分明是与敌偕亡的气概。一时间,双方气氛森然紧绷起来,厉天佑带来的十余人兵刃各异,显然是由绿林高手组成的宣威营精锐,宁毅这边只有一人相帮,但看那年轻人的气势,这些人若真要伤到宁毅,大概就得从他尸体上踩过去。只要厉天佑点头,下一刻或许便有人要血溅五步。
这个时候,还在手足无措的楼舒婉身后,她所请的两名绿林保镖也已经靠了过来。他们倒不是有心助阵,原本这两人与一众楼家家丁见了厉天佑的气势,便知道惹不起,就算他们是江湖人士,也是不敢来的,但随后见厉天佑无心寻楼家的麻烦,杀虎头陀秦古来与那灵山仙子魏凌雪才靠近过来。
只是他们手持兵器,这一靠近,厉天佑身边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便望了过来,道:“秦古来,要混护院便混护院去,这事你也敢插手,你什么时候吃的熊心豹子胆,是活腻了么!”
这人语带轻蔑,对于这面相凶狠的杀虎头陀显然看不起,或许还不如对那刘进的重视,那秦古来有些尴尬,拱手沉声道:“骆大侠,幸会了,我当护院,那也没什么不光彩的。”这只是说句示弱的场面上,对方也不会再逼过来,他走到楼舒婉身侧,说道:“小姐,这件事咱们惹不起的……”说完这句,又补充道,“楼家怕也惹不起。”
“可是、可是……”楼舒婉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要得罪厉天佑,她确实是怕。但是凭直觉,她感到宁毅背后似乎也有说得上话的人,厉家既然没打算彻底对付自己楼家,那么自己或许是可以说得上一些话的,譬如自己强硬一些,让身边人帮帮忙,宁毅身边那随从又是如此慨然坚决,也许能有机会让厉天佑取不了立恒的性命,今后若父亲站在自己这边,赔罪什么的,事情都能过去。
这是她在生意场上与人打交道培养出来的直觉,但一时间又不敢去赌,正焦急间,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不远处。
“秦先生说得对,舒婉,此事我们管不了。”
那声音的语气温和淡然,楼舒婉陡然偏过了头,只见在楼梯口那边,一名同样穿着白色袍服的男子出现在视野间,与楼舒婉的面容竟也有些类似,只是年纪大了一些,眉宇之间,也隐隐有些疲累与忧郁。他身边跟了一些跟班,其中也有几名武林人士。
“大哥,你……你帮忙说一下啊……”
来人正是楼书望,相对于楼舒婉楼书恒,他无论在楼家还是在外面,如今的影响力都是远远高出弟妹二人的。见他出现,楼舒婉先是惊喜,随后心又沉了下去。
“我帮不了忙,城东那边,齐元康齐大人已经伏法授,但城内乱局未平,我知道你在四季斋,所以顺道来接你回去。”
他一路走过来,说完这话,又朝宁毅拱了拱手:“宁立恒,你我苏楼两家,原本确实有几分来往。但立秋那日在西湖上冲突也不小,虽未成仇眦,却也已称不上交情。今日之事,我楼家自保尚难,不能为你开脱,你与人有仇有怨,善自珍重了。”
宁毅正与厉天佑对峙,余光看看周围的环境,楼书望出现时,只是微微瞥了瞥这名男子,待他说出这番话来,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此事与你楼家无关,楼姑娘,且请回吧。”
“可是……大哥……”
楼舒婉还想说话,楼书望拱手道:“魏姑娘,麻烦你了。”那名叫魏凌雪的女子一点头,手出如电,敲在了楼舒婉的后颈上,随后将晕厥的楼舒婉抱住了。
楼书望叹了口气,又过去与娄静之打了个招呼,待到要离开时,厉天佑向他问道:“楼家小子,你刚才说齐元康已经死了?”
楼书望点了点头,他走到厉天佑身边拱手作揖,随后说话声倒是不大。
“听说……晁将军率兵,将齐府团团围住……有人送进去了一诗……然后……去斩了齐大人的脑袋……”
宁毅的心思此时并不在齐元康上,楼书望说得又不怎么大声,他便只是听到了零碎的几句。楼书望走后,肃杀的气氛在空间里凝结起来。宁毅站立起身,厉天佑身边的十几人也随着站了起来。一边的刘进深吸了一口气,预备着开始搏杀。
事实上,厉天佑等人所忌惮的,或许也就是刘进而已。刘大彪这人极其护短,若是在这里将拼死作战的刘进给杀了,接下来,说不定就真的要厉天闰来面对霸刀营的反扑。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对峙就算持续下去,厉天佑也必定是要出手的。
宁毅伸出手来,按在了刘进的刀背上。
几乎所有人都望着他。
“事若不成须放手,你在这里拼了命没有意义,这是我的仗,我可以自己打。你活着,他们不会为难你。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帮我收尸,顺便告诉刘大彪帮我报仇,这件事你是可以做到的。”
他说完这话,右手猛然挥出,刀光划过,劈在面前木桌的中轴上,木屑飞扬间,将半张桌子劈出一道裂口来。往后方走出两步,他才转过了身体,面对众人。
“谁来!”
他一贯示人的都是书生的形象,然而在此时的气势,竟将在场的人都有些摄住。厉天佑将拇指划过了嘴角,双眼之中,有几分嗜血,而在那边的人群中,众人却都有些愕然,包括几名眨着眼睛的青楼花魁,偶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是听说……是什么江宁第一才子吗……”
“《望海潮》是他写的……”
“厉将军说他手上有几千条人命……”
“方才那楼家公子为什么说是苏楼两家……”
“……他是入赘的。”